第 11 章 第十一章

    乐逢生的话一连串砸下来，瞬间砸的沉秋头晕眼花。
    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缓和许久，才尴尬的将手腕从乐逢生手中抽出，无奈解释：“乐少主，先前那件事，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沉秋许久没有过这种无措的感觉，以往都只有他回拒别人的份，现在的情况却不大合适。
    乐逢生立刻贴心的点点头：“我知道，我明白的，这不是师兄的问题，是我自己真心仰慕你。”
    沉秋缓缓吸了口气，不知道怎么和这小朋友说清楚，便直言道：“乐少主，我没有不需要你这样，我救过你是真，但刚刚你也替我解围，一来一往就算抵过。”
    乐逢生仍然配合：“好的师兄！”
    沉秋：……
    这孩子显然是钻了牛角尖，将那些传言混淆，此前看他反应，分明是排斥的，现在乍一听闻自己救过他，才会如此，虽然也算得上知恩，可这回报的方式实在让人啼笑皆非。
    可偏偏沉秋又被堵得说不出话，这小孩压根就没听明白自己的意思，仍然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但眼下他有更要紧的事情，只好叹口气道：“罢了，先回去，我之后再与你说。”
    圣泉外人来人往，的确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乐逢生倒是听话，便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仿佛沉秋替他系了根隐形的线。
    一路上，沉秋察觉到了无数暗中窥视的眼神，只当不觉的往前走，穆山与程韫见到他才放了心，方无度虽然见着乐逢生有些打怵，可也总算松口气，几只跟屁虫连成一串，老老实实的跟着沉秋回了院子。
    待进院门前，程韫终于忍无可忍的抬手将依然跟着的乐逢生拦住。
    “乐少主，你究竟跟来做什么？”
    穆山将她拉开：“程师姐，你就不要添乱了好不好，是我拜托乐少主去找公子的。”
    程韫气急：“你找他做什么？”
    穆山理直气壮：“难道当时那种情况，你能进去找公子？”
    乐逢生只微笑看着，穆山的话刺的程韫气闷，仰起头道：“那……这事我代师兄谢你，但现在神霄殿人多眼杂，您身为魔宗少主，总跟着我师兄像什么样子？还是请回吧！”
    沉秋觉得程韫语气不好，可想起乐逢生误解，便没开口阻拦，不想乐逢生却忍气吞声的摇摇头，低声道：“神霄殿现在不安全，我得跟着师兄。”
    自来都是沉秋去照顾别人，这话让他觉得忽然想笑，可听着小少主的话音又觉得心尖微暖。
    程韫却是受不了他这黏黏糊糊的语气，立刻又炸开：“喂，我忍很久了！你堂堂魔宗的少主，别一口一个师兄的叫行吗？哪门子论的是你师兄！”
    这话就不大好听了，乐逢生表情微变，抬眼看向沉秋，他本是尊贵的身份，却被人赌在门口如此刁难。
    沉秋被他看这一眼，立时受不住了：“程韫，回去吧。”
    程韫这才闭嘴，跺了跺脚转身回院子里，方无度紧随其后，逃似得跟着程韫往里面跑。
    沉秋多看他几眼，这才转头对乐逢生开口：“乐少主，你还是先回去，我没有事。”
    乐逢生倒算听他的话，这才点了点头，他个子高，分明看起来很英朗，可现在却活像条弃犬，可怜巴巴的样子叫人忍不住想伸手摸摸头。
    沉秋却没时间哄孩子，他心里还有重要的事向院中的几人交代，见他点头，转身便要走，乐逢生却一把拉住他的袖子，试探着问：“不能叫师兄的话，以后……叫哥哥好吗？”
    沉秋心里塞满正事，无奈抽出袖子，催促道：“罢了，都随你，快回去吧。”
    乐逢生这才又笑起来，乖乖的跟着追来的宴平枫七往回走。
    风摇着花枝，不少细碎娇嫩的花叶飘摇，沉秋站在原地看着那艳红的背影许久，还是没忍住笑起来。
    原本压在心尖上的沉重被这样一闹，似乎也没那么让他觉得烦闷了。
    程韫与方无度进了屋，早已经搬好了椅子拉着穆山排排坐。
    不见了乐逢生，小姑娘倒是又乖巧起来了，方无度也出奇的安静，沉秋看他一眼，好奇问道：“你很怕乐少主？”
    方无度讪笑着给自己倒了杯茶：“魔宗出来的祖宗，谁会不怕。”
    他说着看眼程韫，哼道：“她是不怕，人家是郡主嘛。”
    程韫听着他阴阳怪气的说话，差点又要拍桌子，可看看沉秋却没敢动。
    沉秋没再多问，便将圣泉内发生的事讲了清楚，而后看向方无度道：“事已至此，我肯定无法轻易脱身，你带着程韫回太方山告知师尊，山雨欲来，太方山总要有防备。”
    方无度愣住：“那你怎么办？”
    沉秋道：“明面上总要做的好看，不会有人敢为难我，若是暗里，不是还有穆山在？”
    穆山点头，伸手保证：“我会护好公子的。”
    程韫脸色一变：“他自己回去不就行了，我要留下陪你！”
    沉秋面色微沉：“你该明白，现在对你发话的不是你的师兄，而是太方宗首席弟子，若要抗命，依律逐出山门。”
    程韫闻言却皱眉，忽然起身走近低声问：“你看到了什么？”
    沉秋摇头：“这不是你该问的事。”
    程韫盯了他很久，见他打定主意不开口，最后只能赌气的出了屋子。
    没等日头落下西山，方无度便带着程韫离开了。
    临走时自然遇到了拦截，可程韫除去是太方山内门弟子又是宸王独女，当今圣上的亲侄女，当之无愧的郡主娘娘，如今神霄殿内有皇亲遇刺，她叫来当地官员护送回山，也是再合理不过的事。
    这也是沉秋执意要让她回太方山的原因之一。
    白日打斗之下沉秋便有察觉，那些刺客似乎并非野路子出身，混杂江湖的杀手，他们素质极高，配合默契，显然受训多年，若真放手一战，沉秋并不是对手。
    这样的一群人，来无影去无踪，在诸多宗门眼皮子底下，众人皆觉最安全的时间点，却能不费一兵一卒得手……
    沉秋站在窗前，看着日落，直到夜幕降临，才似乎想通了什么一般，心脏猛地跳动几下。
    他忽然想明白了，为何在原著中，没人能查到究竟是谁杀了六王爷，就连身为主角的陆鸿瞻，最后也没有搞清楚这件事。
    因为那些杀手是来自于——皇宫，而那些刺客，皆是直属于皇帝的暗卫军！
    沉秋指尖发冷，也明白了为何那些杀手撤退的如此迅速，因为自己身份特殊，且根本不在刺杀的名列内，若真让他们留下破绽，那事情究竟会如何发展，谁也无法猜测。
    他正想着，窗前的草丛忽然冒出一颗人头来，定睛一看还颇为熟悉，竟是陆鸿瞻。
    换做他人，定然已经吓得拔出剑来动了手，沉秋却不动，定定的与他对视。
    两人诡异的对视许久，陆鸿瞻终于忍不住，低声开口：“你在等我。”
    沉秋点点头：“是在等你。”
    陆鸿瞻戒备的看着他：“你刻意救我，为何？”
    他十分确定这个人今天察觉到了自己就在圣泉，所以故意留在原地，将众人的注意力引走，可却实在想不透沉秋的目的，总觉得心有不安。
    陆鸿瞻烦躁的摸了摸脸上的面具，继续问道：“上一次你也是故意？为什么？你和他们不像是一派，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身上究竟有什么值得图谋的，竟能被人明里暗里的追查几年还紧咬不放，而这个人却也莫名其妙的出现，救他于水火。
    沉秋自然知道，陆鸿瞻口中的另一伙人，就是追查他多年的毒怪付然，付然研究药人多年，为了能抓到陆鸿瞻筹谋多年，可此刻的陆鸿瞻却还不知道自己血液里的秘密。
    于是沉秋将窗又打开了些：“进来说。”
    陆鸿瞻从窗口跳进去，沉秋才道：“我与先前追查你的人的确不是一派，我来救你，他们却是要抓你。”
    “为何抓我？”
    这句问话当真是如影随形伴了陆鸿瞻足有几年，他实在是想不透，他身无长物，也并没有异宝傍身，究竟有什么值得图谋，如此处心积虑。
    沉秋也不唬他，直言道：“抓你的人是毒怪付然，他暗中研制药人多年，正处在瓶颈，而你的血能让他跨过瓶颈，炼制出真正的药人。”
    陆鸿瞻握紧拳，诧异的看着自己的手：“血？”
    沉秋点头：“若我所知不错，你母亲应该埙族圣女后裔，埙族血肉有异，天生灵通，可与万物沟通感应，是早已绝迹的异族。”
    他心中怀疑，凝眉看看向沉秋：“埙族？这种事情我自己都不知道，你又如何得知？”
    沉秋看不见他的神情，却能想象到此时的陆鸿瞻会有多少疑惑，于是轻笑：“我好歹是太方山的首席弟子，付然能得知，我自然也可以。”
    陆鸿瞻盯着他看了许久，不动声色的暗自发力，又问：“你又为何救我？”
    他全身紧绷，一副随时要与沉秋鱼死网破的样子，可沉秋修为不浅，他刚修复了筋脉，一丝修为也无，这些小动作在沉秋眼下一览无余。
    沉秋摇摇头，诚恳道：“救人难道也要理由？我没有什么企图，若说真有企图，你只当我是想交个朋友吧。”
    陆鸿瞻愣住：“交个朋友？你和我？”
    沉秋侧眼看他：“不可以吗？”
    陆鸿瞻反倒觉得慌乱：“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他这样低微的身份，又是个还没什么修行的普通人，堂堂太方山首席弟子却对他说，交个朋友。
    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陆鸿瞻不相信世上会有这样的好事，可又捉摸不透沉秋的心思，直到恍恍惚惚跳了窗户离开，这才又几分清醒，低声道：“不管你是为了什么，你救了我，我会记得，总有一天会报答你的。”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报答二字，沉秋突然浑身一僵，竟是想到白日里一副以身相许模样的乐逢生，眼皮不受控的一跳。
    等他回过神再抬头时，陆鸿瞻已经走了。
    沉秋摇摇头，试图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脑海，正要关窗，却是听着窗边幽幽传来乐逢生的声音。
    “哥哥将所有人都逐了出去，也不见我，原来是已经有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