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第十二章

    沉秋一惊，这才发觉若不是乐逢生出声，自己竟是无法感知到他的方位。
    他探出头，这才看见乐逢生换了一身黑衣，侧身靠着墙壁，也不知道在这听了多久，甚至连刚刚从窗口出去的陆鸿瞻都没有看到他。
    比起白日里，这时的乐逢生融在夜色里，微侧着头与他对望，眼神多了几分复杂深意，看起来更加成熟，也更不可测。
    沉秋眨眨眼，却是左右看看，将人一把拉进了屋里，又关了窗，微有不满看他：“你偷听？”
    饶是乐逢生心底妒忌的发狂，面上也不敢显露，反倒是怕沉秋恼怒，急忙哄说：“我没有，我只是担心哥哥，又怕你赶我回去，所以才守在外面，哥哥不要生气，对不起，我真的没有想……”
    他低着头跟在沉秋身后，倒是让沉秋无法再责难，只好转身看他：“好了，停，我不生气。”
    乐逢生这才闭嘴，一眼两眼的看沉秋，沉秋被盯的别扭，转了话道：“乐少主，你方才听到的事，还请埋在心里，陆鸿瞻身份特异，暂且还没有自保的能力，若是毒怪付然得知，怕是会害了他。”
    沉秋与他说了一长串的话，乐逢生本该觉得开心，可翻来覆去话里都是护着那连面貌也不知的瘸子。他心尖涌出酸气，却还是应下：“我当然不会说的，哥哥就这么不放心我？”
    沉秋无奈说：“只是提醒罢了。”
    乐逢生心中恨恨记下陆鸿瞻的名字，却是亲昵的往前蹭过去，道：“但哥哥为救他，可是惹了麻烦。”
    沉秋心尖一跳，乐逢生坐在他面前，撑着下巴看向门口：“夜里来了不少人，都被枫七拦下了。”
    烛火猛地一跳，沉秋抬眼道：“此事你不该插手。”
    乐逢生对他这略显疏离的态度有些气闷，轻声呢喃：“该是不该我也已经做了，哥哥难道要将我再推出去吗。”
    说着他又看向沉秋，刻意带着几分隐晦勾引，将声音放低：“就算哥哥不想，现在我们也脱不了关系吧？”
    沉秋心中开始后悔，早知道就不听他的话，还是先将事情解释清楚，昭示天下才对。
    他皱起眉，又问：“你身边的奸细可是找到了？”
    乐逢生却摇摇头：“藏得很深，没找到。”
    沉秋惊住，心中越发诧异，魔宗做事效率如此低下，聂夫人也竟敢将亲儿子这般放出来！
    难道魔宗惯用的是挫折教育？可也太过了吧？
    沉秋缓了口气，问：“那你接下来打算如何？”
    “如何？”
    乐逢生像是考虑了一瞬，接着语调微扬：“我想好了，哥哥，我们私奔吧！”
    一听这两个字，沉秋只觉头疼：“乱说，你该回魔宗去，不要在外多做停留，枫七前辈定能护你，等回到魔宗，内奸之事聂夫人自会处置。”
    他给出的建议最为合理，却不想乐逢生神情一变，道：“怕是不行。”
    “为何？”
    乐逢生坐正了身体，小心道：“我今日回去，就派了人回魔宗送信给我娘。”
    沉秋奇怪：“送信？”
    乐逢生点头：“是有关我们的亲事。”
    沉秋一口气没提的上，差些七窍升天。
    他猛地站起身，急道：“乐少主，你到底跟着胡闹什么，这种事怎么能随便说笑？”
    乐逢生见他真的生气，立刻搬着椅子往后缩了缩，认真道：“我没有说笑，哥哥救过我，无以为报，你若有所愿，我拼命也会为你达成，更别提这样简单的事。”
    沉秋气的团团转，尽量心平气和的开口：“乐少主，此前我没有来得及与你好好解释，你真的误会了，我对你并没有那种意思，也不需要你委屈求全，况且……即便是我救过你，你若想报答也不能用这种方式，感情是不能用做交换的，你明白吗？”
    乐逢生似乎是才反应过来什么，愣愣的说：“哥哥……你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沉秋心力交瘁的说：“是啊，我已经说很多次了。”
    噼里啪啦的，外面不知何时开始下起了雨，越下越大，衬的室内越发寂静。
    乐逢生显然觉得尴尬，没再说话了，沉秋想想，还是扛不住小朋友恍惚的小表情，主动安慰：“这事也不怪你，是我没有及时说的更清楚，你年纪又小，听到那些流言难免多想，但以后万不能再做出这种荒唐事。”
    见乐逢生抬眼偷看自己，沉秋轻笑，接着说道：“若是以后你想与谁结亲，也不该是其他原因，而是你喜欢她，她也爱你，你们彼此相爱，真正想要与对方白头偕老，明白了吗？”
    他说的认真，垂落的发丝散在侧脸，有风从没关好的窗口幽幽探来，叫那发丝晃动，映着烛光落影。
    乐逢生痴痴看着，喉结微动，忽然有些压不住心底的意动，似要磅礴而发。
    喜欢的是你，爱的也是你。
    不是随随便便，真的很想和你白头偕老。
    这话在乐逢生嘴边绕了几圈，最后还是被仅存的理智压了回去，最后点点头答：“明白了。”
    沉秋满意的喝了口茶，接着道：“既然明白了，就快将传信的人叫回来，免得聂夫人也误会。”
    乐逢生却支支吾吾：“可是哥哥，魔宗与兰城相近，传话自有专人，大半日……早该到了……”
    沉秋这茶喝不下了。
    他正要说再派人解释，却听那雨声中夹杂几许兵器相接的冷冽之声，立时神色一寒，伸手拍了桌面，风雪剑便已出鞘。
    来人却不是白日的暗卫，五名黑衣人破进了屋子，皆是修为到达先天前期的武者，实力不凡。
    乐逢生心知枫七应该是被人牵制住，立刻唤出守在暗处的傀儡，与刺客缠斗。
    这些刺客也没想到乐逢生会深更半夜与沉秋同在一处，却不惧怕，反倒发了狠的进攻，一副要不留活口的样子。
    沉秋提剑回挡，那几人并不是他的对手，又被不知痛疼的傀儡攻来，立刻显出败势。
    乐逢生被沉秋护在身后，轻轻转动指环操控傀儡，又不紧不慢的从怀里摸出个圆盒子，咔咔咔的转动，等转了几下，冲沉秋喊：“哥哥过来！”
    沉秋迅速与他贴近，乐逢生将那圆盒子一掷，无数丝线便四散飞去。
    细线分明柔软，可黏在人身上却直往皮肉里钻，活像是什么有灵智的邪物，竟迅速将五人一同制住，叫他们痛的满地打滚哀嚎。
    想也知道，这丝线八成是都钻进了血肉肺腑。
    沉秋也是第一次见这种武器，虽觉得不适，可却无法否认是个厉害的东西。
    那傀儡伸手将五人抓在一起，捡起圆盒子乖乖站定，沉秋忙上前，却还是晚了一步，所有人都已经尽数自绝身亡。
    五具尸体皆是七窍流血，身上的细线似乎发觉他们没了活气，等了一会便慢慢缩回小红盒里，乐逢生又转了指环，小盒子自动咔咔咔的响了几声回到原样。
    见沉秋不动，乐逢生劝道：“这些都是死侍，想必今天来这，就没抱着活着回去的想法，哥哥不要难过。”
    沉秋到底是受过十几年现代教育的人，无法做到视人命如草芥，可对着一群刚刚还想着要他命的人，也实在同情不起来，又被血气惹得恶心，便叹口气，退到门口道：“我去寻人来收拾。”
    说着他又看向傀儡手中的小红盒，犹豫片刻问：“这东西……”
    乐逢生以为他嫌弃这武器阴狠毒辣，正想着解释的措辞，便听他又说：“要不要清洗一下？”
    沉秋抿唇：“沾了血的。”
    乐逢生笑起来：“怕是洗不掉，那盒子里是只蛊虫，好不容易吃到东西，可不会吐出来。”
    沉秋一听是虫子，顿时更嫌弃了，不发一言的转身走人。
    穆山住在另一间房，可能是白天受了惊吓，这会儿睡的比猪还香甜。
    沉秋将他敲醒，傻孩子才后知后觉发生了什么，气势汹汹的敲锣打鼓，大半夜将一众人又折腾了起来。
    枫七早守在外面，拦下的刺客通通成了刀下亡魂，总共十几具尸体排在院子里触目惊心，神霄殿主赶来之时，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一天之内先是死了王爷，又在夜里来灭口人证，虽然不好说这晚上的刺客是不是与白天一伙，但大家心里都明镜似得清楚，朝内情势剑拔弩张，在这当口，想搅混水的肯定不少。
    不说沉秋身为人证，更是太方山的首席弟子，若是真在这时候出了事，只怕整个修真界的形势都要动荡。
    神霄殿主气的简直要咬碎了牙，这一个两个分明是欺负到他脸上，当他神霄殿是个活靶子使，顿时派人加大力度查询，并将那尸体一个个搬下去检验，势要追查到底。
    这一夜，留在神霄殿的所有人都没法合眼，接连的命案使得朝野震怒，次日破晓之时，神霄殿便被重兵层层围住。
    沉秋又被盘问过几次才洗脱了嫌疑，乐逢生压着火气，爆发之前被他拖走。
    见他面色不好，沉秋谨慎道：“此时不宜生事，来的可是圣上亲信，你身份特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再往前推二十几年，魔宗还是不叫魔宗，而是被叫做真正的魔教。
    当年的圣上还是皇子，修真界内风云涌动，还是如今的圣上亲自带兵镇压，收服了魔宗，使得天下太平，这才得到了皇位。
    魔宗虽然势大，并不畏惧其他宗门，可对于朝廷还是颇为忌惮的，所以即便是乐逢生，也要压着性子忍下，不能乱来。
    可乐逢生仍不老实，被沉秋拖出去后想了又想，再次提议道：“哥哥，我们趁着没再出事，这就跑吧！”
    沉秋不解：“为何要跑？”
    乐逢生理直气壮：“现在不知道多少眼睛盯着，恨不得你出什么事，你留下就是给这些人做刀使，况且……”
    沉秋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况且什么？”
    乐逢生不看他，抬头望天，心虚的说：“有人偷偷与我传书，说是我娘出门看见了那些不堪入目的话本，误以为真，气的早说要派人过来将我们先打死，免得对不起乐家的列祖列宗。”
    “本来这事也可以解释，偏偏昨日我又紧接着传了书信回去，想必她也看到了……哥哥，再不跑真的会被打折腿的！”
    沉秋听着，缓缓吸了口气，突觉血压直线飙升，差些两眼一黑直接气晕过去。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