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你不记得我啦

    周韫是被谢程拉来。
    他原话是——
    “汤御运行正常，新店也才刚刚计划，连童晟都和女友出国游玩，你又何必呆在公司吹冷气。再者，作为天星隐形股东，第一次活动不应该亲自支持一下？”
    想来周韫也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没过多犹豫，便应允了。
    但他一不主持露面，也不参加活动，旁人都只当他是谢总朋友，认识的，则知道是近日名声大噪的汤御老板。
    第二天，几人用过早餐，前后出了餐厅，朝户外停车场走去。
    “待会你带一个？”
    谢程朝他示意走在前面的女生。
    他带了两个近日颇有人气的主播来山庄，一是见见世面，二者多接触这个圈子，万一被人捧也算收获。
    只是某人并不感兴趣。
    “你的人，自己负责。”
    “好吧。”
    谢程对他反应倒也不意外。毕竟能一同前往漂流，已经令他惊讶。
    到了停车场，两人各自朝自己车走去。
    周韫的大G在左边，与谢程的路虎，中间隔了三个车位。他从车尾向前走着，并未没留意后面跟着的人。
    拉开车门，正准备上车，身后传来声音，“周总，我能坐您的车吗。”
    周韫眉头微皱，刚才不是已经说过。
    他停了手中动作，转身朝几米外的谢程看去。
    那边已经发现有人半路失踪。望过来，见他面色不愉，身后是一脸期待的女人，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
    还挺会挑，一来就选个王炸。可惜，选错了对象。
    谢程怂了怂肩，表示与自己无关。
    “抱歉，不是很方便。”
    周韫眉眼未抬，直接上了车。
    这边的许葵睡眼惺忪。
    回到房间快三点，一早又被维恩敲门。
    看她一脸困顿，维恩诧异，“你昨天不是很早就休息？”
    许葵精神蔫蔫，不愿理他。
    维恩说明来意，许葵对漂流不感兴趣，直接关门拒绝。但维恩迅速抵住，以来都来了，年纪轻轻不运动会加速衰老为理由勒令她快速洗漱，用完早餐，然后将她拉上车。
    看看，这哪里是一个还未到三十岁的男人会牢记的警示。
    又困又累，去的路上，许葵全程倚在副驾驶，闭眼休息。
    青龙峡的漂流赛场曾多次承办国际自然水域漂流大赛，是目前国内落差最大，流速最快的漂流赛道，喻有浪尖上的过山车之名。
    大家知名而来，个个既期待又担心。
    九点刚过，众人陆续抵达景区门口。
    许葵下车，二十分钟路稍稍恢复了点精神。她伸了个不太雅观的懒腰，眼睛注意到几米远的地方，站着醒目的一男一女。
    昨天在餐厅看见了周韫，下午休闲赛结束，他和谢程站在一起，她便也如常地同他打了招呼，只是还未说其他，就被人拉去拍照。
    之后，两人也没机会再交流。
    想起昨晚那个短暂模糊的梦。
    梦里的他青涩无比，身着白色衬衣，眉目俊秀，远没有如今的犀利冷峻。但梦里的自己，却是兴奋激动，满满的心动模样。
    十五岁情窦初开，是这样完美的对象，不知为什么，许葵心中有些酸酸胀胀。甚至如今再看他，竟有了几分莫名地亲近感。
    只是九年过去，她忘记太多事。
    许葵重新望向他们。
    他正在看手机，亭亭玉立的女人站在一旁，羞怯带笑同他说话。
    俊男靓女，赏心悦目。
    如果男人表现得再热络点，就更般配了。
    “周总，您不是第一次玩吧。”
    下了车，女孩又走到周韫身边。
    见他不说话，她鼓足勇气，再次开口。
    “听说青龙峡的漂流很惊险，曾经还发生过几次意外。不知道待会会怎么分组。”
    语气柔弱，似有似无的可怜——她想，男人应该都喜欢这样的女人。
    她早就听说过他，也见过他。
    财经杂志里的专栏，某一次他来找谢总时短暂的停留，和今天早上近距离的用餐。
    一次比一次近，一次比一次心动。
    样貌，身家，地位，都是她难以企及的。尤其昨天来的路上，谢总提及他并没有女朋友，内心的跃跃欲试实在难以控制。
    一次就好，万一呢。
    她们这样没有背景又长得漂亮的女孩，总是要找个跳板的。她不怕被拒绝，只要留够印象，有了独处机会，她一定可以把握住。
    毕竟她是公司现在最火的网红主播，拥有粉丝百万，也是无数男人心中的女神。
    她期待地等待。
    聒噪。
    回复完邮件，周韫收起了手机。
    忽略身边炙热的目光，他瞥眼不远处正在和人说笑的身影，眼中掠过一丝不耐。
    “你可以找谢程，他曾是专业运动员。”
    “谢总要带小优。”女孩连忙解释。
    “那又如何。”
    他终于看她。
    只是眼神里没有任何想象中的温度，却充满了令人忐忑和心生退意的冷漠。
    她支支吾吾，不知道要说点什么才可以挽回——明明自己什么也没做，为什么却觉得做了天大的做事。
    她想起上车前，小优拉她回去时说的话，“你疯了，周总怎么可能看上你。”
    当时自己怎么回答的。
    “不试怎么知道呢。”
    现在的她终于知道了。
    集合后，所有人进入景区，坐缆车抵达漂流点。
    许葵从洗手间回来，大家已经分好组。
    维恩正同周韫说话，见她回来，对她说：“我们俩一起。”
    “哦。”许葵应声点头，站在了他身旁。
    周韫独自一人站在最后。
    初升的太阳，透过葱郁的树林，将人影拉长，斜斜地躺在地上。
    排队轮候的时候，许葵余光时不时瞥向与自己并行的另一道影子。
    这人到底多高，明明她在前面，为什么影子比她还长。
    随着前面队伍越来越少，许葵脑海里的小人拉锯战终于有了结果，她扯了扯维恩袖子，悄悄同他说了句话。
    维恩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许葵朝他眨眼，目光恳切。
    人员陆续上皮划艇，最后只剩三人。
    她再次扯了扯他袖口。
    维恩深呼吸，狠狠瞪她一眼，然后抬脚出列，独自走向皮划艇。
    见维恩上艇，许葵毫不犹豫转身。
    面前男人一身深色运动装，高大的影子将她罩住，视线落在他露在短袖外的手臂。
    偏麦色的肤色，没有夸张的肌肉纹理，但平日应该不疏于运动，显得紧实有力。
    她随意找了个话题。
    “周总平日玩户外？”
    “许经理怎么知道。”
    似毫不意外她的举动，周韫淡淡问。
    “你的鞋子看起来很专业。”
    说完想咬自己舌头，这么没水准的搭讪是怎么脱口而出的。
    还好，此时教练朝他俩招手：“上来慢慢聊啦。”
    等的就是现在。
    怕他拒绝，许葵抢先一步，“我第一次玩，周总不如带我一起？”
    原来是女追男。
    见多识广的教练，不等男人开口，立即扮作说客。
    “靓女胆子小，你就当英雄，多多照顾啦。”
    许葵迅速套好救生衣，直接上了皮划艇，然后笑容灿烂看他。
    其实心中是忐忑的，万一他也像刚才在山脚一样——她不过和维恩说了几句话，再回头，就见到漂亮女孩开始抹眼泪。
    啧啧，未免太不懂怜香惜玉。
    但幸好，因着教练的催促与怂恿，大抵是抹不开面子，周韫最终还是上了艇。
    一边听教练快速地重复注意事项，许葵仔细地戴好头盔，又确认安全扣是否扣紧。
    皮划艇开始往下走时，她瞥眼对面同样武装到看不清五官的男人，心里傲娇地轻哼。
    但她很快发现自己失策。
    峡深壁陡，悬崖对峙，皮划艇在中间高速滑行，一个落差还未平复，又立刻高速旋转掉入下一个。
    不过几分钟，许葵已经后悔。
    为什么不坚持留在酒店，睡懒觉不香吗。
    几次吓到闭眼，她只得两只手牢牢抓住安全绳，一动不敢动。陡然，一个90度大转弯，皮划艇飞旋在波峰波谷间，人被大力拉扯，像快要甩出去。
    感觉身体已经不受控，差点就要忍不住尖叫时，只听见一道仿如镇定剂般充满力量的声音。
    “身体往前倾斜，别往后仰。”
    许葵立刻乖乖往前倒。
    又连续三个急速大落差后，皮划艇稳稳落入水潭，惊险戛然而止。
    后面都是平缓水域，许葵惊魂未定，长吁一口气，拍了拍胸口，庆幸道：“好险，差点上新闻头条。”
    发觉他正盯着自己，又立即露出笑容。
    “幸好选择和周总一起，我就说你看起来很有经验。”
    周韫平静地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我以为许经理第一句，会说谢谢。”
    分明害怕，却从头至尾不喊出声。
    “当然要感谢，待会我敬你一杯？”
    “心领，我开车。”听起来倒像是为她好，“许经理还是自己压压惊。”
    左一个许经理，右一个许经理，许葵不自觉生出一丝恼怒。
    她朝他凑近，脸上显出一抹愠色。
    “你真的不记得我啦？”
    虫鸣鸟叫，山涧流水，悉数声音渐渐远去。
    两人靠得十分近，许葵甚至能嗅到一丝不属于自己身上的淡淡味道，像她小时候用晒干的橘子皮做的橘子灯，放在鼻尖，能闻到一点点清甜的橘香味。
    四目相对。
    一人隐约试探。
    一人沉静如水。
    许葵仿佛能听见自己心跳声。
    过了数秒，她终于叹气。
    “好吧。”
    不知是他隐藏的好，还是她并未看清，周韫平静得毫无波澜。
    她莫名有些失落。
    还是直接坦白吧。只是还未开口，就被意外的喊话打断。
    “不要急，停稳再上岸。”
    原来到达了终点。
    许葵只得咽回想说的话。
    两人静默无言，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上了岸。
    往前走了几步，许葵思想斗争了片刻，还是转身，问他：“周总方便留个电话给我吗。”
    周韫停住。
    “有事找我？”
    “请你吃饭啊。”许葵说得理所应当。他救她一命，请吃饭不是很自然。
    “你很喜欢请人吃饭？”
    许葵没深究他为什么这么问，却故意将他上下扫视，语气轻佻。
    “不。我只喜欢请长得好看的人。”
    被夸好看的人并没有任何开心神色，反而冷了声音，一句“不必了”说完，随即越过她，径直离开。
    许葵站在原地，意料之中地撇了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