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粉身碎骨

    娱乐圈又出大事了！
    几乎是一夜之间，所有网站的娱乐版都只剩下了黑白两色。
    天后冉恬，因病去世，一代巨匠，从此陨落。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是8点钟，8点半开会的时候，田小鱼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她跟吴陌说：“下一期节目，我想做冉恬。”
    会议室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了过来，言言更是射过来一个“你疯了吗？”的眼神，田小鱼知道他们的诧异，今天如果是别人说了这句话，她也会以同样的眼神看过去。
    所有人将视线转向田小鱼之后的片刻后，又不约而同地都看向了会议桌最前面的那个人。
    而那人——吴陌的视线停留在田小鱼的身上，一言不发地看了数秒，就在田小鱼觉得他会反对的时候，他开口：“考虑清楚了？”
    田小鱼点头。
    “知道难度有多大吗？”
    田小鱼点头。
    “这次审片提前两天，如果通不过，就要全盘推翻重新找选题做，新选题你只有两天的时间做，有问题吗？”
    田小鱼摇头：“没问题！”
    “好，”吴陌扫视了一下四周，一语定锤，“从现在开始，所有外采都必须加一个对冉恬悼念的采访，采回来以后直接交给田小鱼。”
    一语既出，满室轰然，谁都知道这种做法很危险，很可能是白费功夫。
    因为娱乐新闻是讲时效性的，在网络媒体如此丰富的今天，相信不出两天，关于冉恬的一切就会被各大媒体给挖个遍，并且反复轰炸造成观众视觉疲劳。
    而他们的节目是周播，再快也要在四天后播出，在这个信息日新月异、瞬息万变的时代，四天时间，黄花大闺女都变成孩他外婆了，这样的节目，你好意思拿给别人看吗？这不是拿收视率开玩笑吗？
    除非，她能另辟蹊径，找到一个全国媒体人在四天内都没找到的点。
    可，这可能吗？
    吴陌坐在会议室最前方正中间，说的话掷地有声：“我希望，我们要做的不是安全保险的娱乐节目，不是理所当然的娱乐节目，我们要做的是别出心裁的节目，这次是个挑战，也是个机会。不过——”
    他的视线停留在田小鱼的身上，没有半分的徇私和留情：“田小鱼，你只有两天时间，在全国媒体领先优势的情况下，测试能不能突出重围。”
    “如果选题没通过，必须重新做选题。”
    田小鱼点头：“好！”
    .
    田小鱼坐在视听室里看着全国各地的娱乐新闻，脑海里闪现出一条条选题，然后又一条一条的被自己删除，还没全部看完，所有选题已经删光。
    因为，大天.朝的娱乐媒体如同想象中的那样，快速、及时、全面的报道了冉恬的方方面面。
    她能想到的所有切入点，都被人做过了。
    同事们的采访一个个的交过来，所有的采访，所有的问答都跟电视上播过的内容大同小异。
    她该怎么做？
    不做吧，不甘心，她也想致敬一下这个让人敬佩的天后；做吧，没出路！她们滞后四天播出的短板，难以突破。
    她如同一头困兽，横冲直撞却找不到半点出路，绞尽脑汁、抓破了头皮也想不出办法，哪怕她吃饭的时候想，睡觉的时候想，甚至做梦的时候都想，可就算她用尽了全力，到最后，还是想不出更好的选题，眼看着时间马上就到了，只能勉强做了一个粗剪。
    吴陌看到那个粗剪之后，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是吐出了六个字：“准备新选题吧。”
    这是意料中的答案，这个片子别说吴陌那边通不过，就是田小鱼自己，都通不过。
    吴陌说：“田小鱼，这次事件跟上次顾念非的不一样，上次我们是独家,这次我们不仅不是独家，我们甚至都没有她的专访，跟国内大多数媒体比，我们根本没有任何优势。”
    他说：“你这个片子太难做了，不如，放弃吧。”
    可田小鱼不想放弃，是，困难很大，可她想克服一下，就如同，那天，她克服那个玻璃道一样。
    田小鱼抬头，跟吴陌恳求：“再给我一天时间。”
    吴陌摇头：“只剩下一天时间，你来不及做新选题。”
    “我来得及。”田小鱼急急回道，“冉恬去世的消息没传来之前，我就已经选好了下一期的选题，而且有了初步的文稿，只要一天时间外加一个通宵就一定可以赶在播出前将片子传过去，不会耽误时间。”
    吴陌看着田小鱼，看着看着，突地就笑了。
    他在视听室的沙发旁坐了下来，从容的拿起沙发前的遥控器，说：“之前为了学习怎么追你，我看了一些韩剧。”
    田小鱼看着吴陌，本想开口问他干吗，却被那句追你给堵了回去，不敢再开口，生怕对方再说出些让她难以回答的话来。
    “其中有一部蛮老的，叫做《听见你的声音》。”
    田小鱼默默的看着吴陌，不明白在这么一个分秒必争的时刻，他扯韩剧干嘛？
    吴陌：“里面有好几场法庭的戏，非常的精彩。在确凿的证据面前，在所有人都觉着可以盖棺定论、被审判之人已经无路可走之时，律师还会找出一些新的点来，说服其他人，彻底的推翻之前的结论。”
    他说：“田小鱼，我不信，冉恬的新闻只能做到现在这样，我们所有的新闻也好、专题也好，用的都是一惯以来传统的思维，大家都习惯这样做，因为既省力又简单，何乐而不为呢？两三天时间足够其他的娱乐媒体将传统思维里所有的节目兴趣点都做完，这时候，我们真的无路可走吗？或许我们不是无路可走，我们需要的是转换思维，就跟《听你》的法庭戏一样抛弃传统思维，找出新的点来切入。”
    “所以，田小鱼，你现在要做的，是放空你的思维，把你所有的制作技巧、制作套路完全忘掉！”
    他手臂一抬，手指一按，网络连接的电视屏幕上已经出现了《听你》的画面。
    田小鱼不可置信的看着吴陌。
    所以，吴陌的意见是，她要在已经完全来不及的时间里，不干活，看韩剧？
    是，他的话有道理，得转换思维。
    可是，转换思维压根就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这不像走玻璃小道，抱着必死的心，走着走着，也就走过去了。
    而现在，时间真的来不及了，他们没时间尝试了。
    田小鱼想从吴陌的手中拿过遥控器将画面切回冉恬的新闻上。
    吴陌将遥控器往自己裤兜里一塞，起身。
    田小鱼看着他的裤兜，作为长在红旗下根正苗红的少女，对男人裤兜这种邪恶的地方，总是不好意思出手的，所以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吴陌大长腿一迈离开了。
    临走前，吴陌点点屏幕上的画面说：“田小鱼，今天下午如果你敢切回冉恬的画面，明天你就给我做新选题！”
    田小鱼：“……”
    那天，她看了一下午的《听你》，几乎将《听你》里所有的法庭戏都看了个遍。
    吴陌说得对，这法庭戏确实非常精彩，可是看完之后，她依旧没有任何的想法。
    如她所料那般，压根没有用。
    她只能自我安慰，没事，她还有一天一夜的时间。
    没想到，下班的时候，吴陌突然召集了大家，说为了犒赏大家前一段时间的辛苦，他请吃饭。
    办公室里一阵欢呼！
    田小鱼却只想哭，她真没时间啊。
    她去告假，吴陌却说：“田小鱼，你要是不参加活动，明天一早你就做新选题去。”
    摔！就没见过这么逼人吃饭的领导！
    显然，吴陌是觉着她吃了他一顿饭，思路就会大开。
    她也不知道吴陌为何会有这么不靠谱的想法，但是想想，自己现在如同困兽一般，确实就算坐在电视前两个小时，也不一定就有用，还不如先去吃顿饭，好歹，还能满足一下口腹之欲。
    于是，田小鱼出发了。
    吃饭的地方是在民国拍摄地的一剧组网红店。
    菜的味道不错，只是可惜，田小鱼没食欲。
    对于田小鱼的没胃口，言言觉得十分的不解：“至于嘛，不就是一选题吗，这个不行就换个新的嘛，又不是换老公，这么放不下干嘛？”
    言言时不时的会蹦出一些有哲理的话，只是常常说着说着，这哲理就被她折成了歪理。
    言言往嘴里塞了块糖醋排骨，余光看着桌对面的吴陌，在田小鱼耳边压低嗓音唠叨：“说起老公啊，我觉着这才是你现在最该认真对待的，你看吴陌多好啊，这顿饭明摆着就是打着以请我们整个部门的名义请你一个人吃的，用心如此，知足吧你。”
    田小鱼讪讪的笑了笑。
    她觉得，在自己的恐惧症治愈之前，她基本是不会有男朋友、老公之类的东西的，这东西对她来说太过渺茫，还不如工作来得实在些、有成就感些。
    可现在，这实在的、有成就感的工作，也为难住了她。
    田小鱼觉得，自己这人生啊，真真悲催！
    田小鱼将这悲催跟言言说了说。
    言言无语的看了田小鱼一眼，狠狠的咬了一下筷子夹着的剁椒鱼头：“太无耻了，田小鱼。”
    她眼神瞟了瞟吴陌：“有这样的男人，你要工作的成就感干嘛？享用他工作的成就感就成了啊。”
    男人靠征服世界来征服女人，女人靠征服男人来征服世界就成了啊！
    田小鱼觉得言言的这个想法很有问题，正准备跟言言进行深入的探讨。
    一杯冰啤递到她的面前，她抬头一看，是吴陌。
    吴陌还是穿着那身诱人的白衬衫，只是领口打开了几个口子，手腕上的扣子也打开，衣袖挽在了手肘上，难得的放松模样。
    他在满桌子偷偷射过来的灼灼目光中，对她说：“田小鱼，来，我敬一下你这个老同学。”
    一桌子的人起哄。
    言言更是看戏不嫌事大跟她咬耳朵：“你该不会连他敬的酒就都不敢喝吧。”
    怎么可能？
    田小鱼如英雄好汉一般，举起那杯冰啤，心不慌、眼不眨的仰头一口灌下，引来了一阵的口哨声和欢呼声。
    言言十分热情的帮田小鱼倒了一杯冰啤，道：“鱼啊，你该回敬一下吴部长？”
    她为什么要该？
    吴陌点头：“确实该敬一下我，你现在的普通话这么好，我好歹也有点功劳。”
    这还真的是。
    田小鱼举杯：“谢谢老同学当年的指点之恩。”
    吴陌微笑着举杯跟她一碰，两人仰头喝下，又惹来一顿欢呼。
    “好酒量！吴部长，我们也喝一杯。”
    “田小鱼，我们也喝一杯。”
    “我敬你一杯，陈哥。”
    ……
    半晌后，整个制作部混战在了一起。
    田小鱼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只知道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的。
    她手肘撑在桌上，扶着脑袋，略略有点模糊的视线瞥着吴陌，许是脑子糊涂了，许是灯光太朦胧了，她仿佛看见了当年的那个吴陌，那个喜欢穿着白T、会拿着书敲她脑袋的吴陌。
    吴陌刚喝了递过来的一杯酒，放下，抬眸，就看见了身侧的田小鱼。
    她双眼迷离、两颊泛红的看着他。
    眉头动了一下，他柔声开口：“你醉了。”
    田小鱼努力睁大迷糊的眼睛，摇头：“没有。”
    虽然从没人将女子能不能喝酒作为有用没用的标准，可作为一个对自己要求严苛的女子，怎么能让领导觉得自己这么没用呢？
    吴陌笑了笑，没反驳她的话，只是开口问，声音低沉：“田小鱼，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田小鱼迟钝的点头，道:“好，非常好。”
    她掰着手指头说：“第一年，我学会了怎么采访，怎么跟明星沟通；第二年，我学会了剪辑软件，怎么做节目；第三年……”
    田小鱼说得唠叨，吴陌在一旁，听得仔细，偶尔，也跟着笑了一下。
    田小鱼唠唠叨叨的说完了自己的经历，没话说了方才住嘴，歪头看向吴陌，问：“你呢，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吴陌看着田小鱼，柔声回：“第一年，我在省台实习，带我的老师很严格，三天两头挨骂。实习期满后，老师跟台里推荐了我，我签了台聘，既当主播，又学着做编导。第三年，我想做制片人，就从电视台里出来，进了民营制作公司，学习经验……那些日子忙得晕头转向，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不过，日子倒也过得充实。”
    他第三年就学着做制片人了……
    田小鱼忧伤了，她也想做节目制片人…….
    可是，好像，这愿望离她，有点遥远。
    田小鱼叹了声，手支撑着有点晕乎乎的脑袋，看着吴陌。
    吴陌温柔的笑着回视：“去年，我妈说让我回家相亲，说我都老大不小了，我掐指一算，可不吗，都快成大龄剩男了。”
    他问：“田小鱼，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我都没交女朋友吗？”
    刚刚不是说制片人的事吗，怎么一下子变相亲了？这领导的思维也太跳跃，太不靠谱了吧！
    田小鱼敲着越来越迷糊的脑袋瓜子问：“为什么啊？”
    他道：“因为我没自信啊。”
    田小鱼笑：“你骗人，大学时喜欢你的姑娘，就有一箩筐，你怎么可能没有自信？”
    吴陌凑近田小鱼的脑袋，静夜里，他的声音磁性、穿透人心：“因为你！”
    他说：“当年我明明觉着你喜欢我的，可是跟你表白之后，你却……那么的讨厌我，还转了系，从那次之后，我就没自信了。”
    是吗？
    当年她的那些无脑举动伤了他吗？
    吴陌是这么脆弱的人吗？
    还是说越优秀的人，越经不起坎坷？
    田小鱼不知道，但是她知道自己该有什么态度。
    “我错了！”
    毕竟当年的错在她，不在他。
    吴陌莞尔：“所以——你打算怎么弥补？”
    弥补？
    怎么弥补呢？
    田小鱼迷糊的脑子乱成一团麻，她在麻中打滚，好不容易抓住了一根线头。
    田小鱼立马揪住那线头，怕忘了，赶紧说：“我给你找个女朋友，让你恢复自信。”
    吴陌：“我眼光很高的，你找的未必满意。”
    领导有疑虑，下属必须得解决。
    田小鱼用手拍拍自己的胸口，保证：“包你满意。”
    吴陌眼眸戏谑的看着眼神越来越迷茫的田小鱼，嘴角一挑问：“包我满意？”
    田小鱼点头，态度端正：“是。”
    “那——我不满意的话，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