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夜的向日葵

    饭桌上，许老问她下次什么时候回来，许葵算了算时间，说可能要春节。
    知道她忙，许老叮嘱在外注意身体，要按时吃饭。许葵笑眯眯说好。
    用餐完，许秋艺帮忙整理要带回永歌的东西——她从老房子里搬了一堆出来，需要分门别类地收拾进行李箱。
    将手办用珍珠棉一个个包裹好，许葵提起搬家的事。
    “之前说等明朗念大学，现在总可以搬了吧。”
    许葵给她在市中心买了套大平层，已经交房一年，但许秋艺舍不得现在住的房子——才住了不到五年，只是小了一点，配套环境都十分舒适便利，便一直推迟时间。
    眼下，见躲不过去，许秋艺只得允诺，“明年三月好不好，那边装修才过半年，再透一透。”
    明年三月，也就剩不到四个月。
    许葵欣然答应。
    手办包好，如数放进了行李箱。一切妥当时，周韫打来电话，问她大概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是一点。我们两点见面好不好，待会我还要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
    “唔，是我以前的学校。我想回去看看。你忙完了吗。”
    “正在和他们吃饭。”
    “哦。那你慢慢吃，不急。你把定位发我，去完学校，我就去找你。”
    挂了电话，许秋艺问她，“有人来接你吗？”
    “嗯。”
    “男朋友啊。”
    迟疑了下，许葵点头承认。
    本无心一问，但没想到得到肯定答复。许秋艺有些高兴。
    “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怎么不叫他来家里？你外公要是知道，一定很开心。”
    见她面色犹豫，许秋艺替她解释，“是不是刚在一起，觉得不合适。没有关系，等过段时间也可以。”
    “嗯，他今天过来是有工作要处理。下次吧。”
    许葵就势说着。
    下午一点半，宁德中学。
    校门还是记忆中的样子，朱色墙砖肃穆典雅，听许秋艺说，宁德依旧是江市数一数二的名校。
    因为没有校牌，门卫处不让她进，许葵只得透过栅栏，眺望里面的风景。
    很久以前，何宝祎这个名字，是宁德，乃至江市的骄傲。那时的她，真的太过耀眼，乃至掉下来的那天，无比惨痛。
    伫立了会，有人站在她身旁。
    许葵真的怀疑他是否在自己身上安装了跟踪器。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她并没有说自己要来的是宁德。
    望了眼校门，周韫迎上她好奇的目光，开口解释，“我就在附近吃饭，正好结束，开车经过，看到你。”
    许葵显然不信他的说辞。江市虽然不大，但也没有小到可以如此巧合。
    周韫却不再想继续无聊话题，伸手将她搂进怀里。
    “有没有想我。”
    许葵脸一阵红。
    这人，说话怎么如此直白。
    “没有。我好忙的。”她故意说。
    “虽然有些遗憾，但没关系，我想你。”周韫亲吻了下她的发。
    熟悉的气息涌入鼻腔，抚平了前一刻的焦灼。
    许葵静静抱了他一会。
    “你真的有想我吗。”
    “不然呢，不像某人没良心。”
    “好吧。”
    踮起脚，快速地亲了下他。
    “奖励你的。”
    她仰头，望着他嘻嘻地笑。
    周韫心思一动，手托住她的后脑勺，轻轻一带，朝自己靠近。
    “这样才是奖励。”
    随即重新覆上她的唇。
    对于周韫来接她这件事，许葵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还好他没发觉自己的刻意。
    于是，到了永歌，用完晚餐，许葵问他要不要去她家坐坐。
    周韫自然不会拒绝。
    这是他第一次到家，许葵庆幸自己离开时，客厅房间都整理好，阳台的内衣也已经收下。
    她给周韫拿了双拖鞋。
    看着过分合脚的男士拖鞋，周韫仿若无意问，“经常有朋友来？”
    “没有啊。”
    见他望着拖鞋，迟迟不穿，明白过来，“我给你拿新的。”
    许葵边找鞋子，边同他解释。
    “有时明朗会过来——哦，是我堂弟，在歌大念书。其他时候，除了维恩和魏凡凡，就没有人会穿男士拖鞋了。”
    过了会，许葵终于找到。
    “这双有小恐龙的，以后就是你专属拖鞋，好不好。”
    像哄小孩子，许葵软声哄他。
    周韫心中不适被专属二字稍稍消除。
    他拉起半蹲的人，让她背部抵住玄关柜，手掌替她挡着柜门的一角，声音有些警告意味。
    “以后不许单独和男人待在家。”
    “明朗也不可以吗？”
    “他……勉强可以。”
    许葵弯起嘴角，不怕死地捏了捏他脸。
    “你吃醋的样子真可爱。”
    周韫眼眸渐黑。
    发觉他渐渐低头，许葵突然惊呼一声，举起刚才捏他脸的手指。
    葱葱白白，细腻柔软。只是指腹都有了灰色的圆圈，不仔细难以看清。
    “对不起。我没洗手。”
    然后快速从他怀里钻出，离开几步远，朝他笑问。
    “周总需要洗脸吗。”
    时间还早。
    许葵泡了花茶，又将带回的CD拿出，放入了播放机。
    轻缓熟悉的钢琴曲流出，她忍不住和想起过去，“这是我以前最爱的游戏，以后再也没有比她更好的了。”
    “什么游戏。”
    “唔，素晴日，你听说过它吗，是恋爱剧情，角色扮演类的。”
    周韫摇了摇头。
    他那时只有学业，没有任何空闲的休娱时光，更别说玩游戏追星。
    许葵立刻对他产生了同情。
    “没关系，我可以把我的，分享给你。”
    她坐在地毯上，又将周韫也拉下。
    然后打开从江市带回的行李箱，把那些包好的物件一个个打开，摆在一旁，又从最里面找出一个精美礼盒。
    “你肯定想不到，这是九年前就准备好的。这么多年，居然还保留完好。不过要等你回家，才可以拆。”
    周韫接过盒子，晃了晃，没有声响，也不重，不确定是什么——但她说是九年前就想送出的。
    “不用猜，回家打开就知道咯。”许葵狡黠地笑。
    然后开始向他介绍自己的藏品。
    “这是我以前超爱的明星。我买了好多他的周边，后来他宣布恋爱，我就再也不喜欢了——你知道，女生的感情总是来得很没有道理。”
    “这是限量版SuperDollfie，全世界只有一百个哦，现在都买不到了。我也只有这一个而已。”
    “有段时间，我好迷日漫，有次故意将头发剪短，像NANA一样——就是她，是不是好酷，我收集了好多项圈，但我妈妈从不让我戴，说看起来很不乖。”
    “对了，这首钢琴曲的名字叫夜的向日葵，是不是很好听。我有段时间着迷了，整夜整夜地听。”
    “唔，我这些都是女生喜欢的，好像你们男生不感冒哦。”
    “记得中学时，我们班男生爱看攻壳机动队，你那时应该也会喜欢。可惜我这里没有。不如我们找部现在看？”
    她笑意嫣然，俏生生问他。
    周韫思绪有些游离。
    他安静地听她分享从前，眼前温柔的女人与记忆中灵动伶俐的女孩重叠。从未像此刻一般，如此清晰地回忆起十年前的一切。
    她充满少女气息的房间，风铃，墙壁上的巨幅海报，放在书桌上的手办，唱片，习题本，那只粉色带着羽毛的笔……还有她仰着头，问自己要不要去拍戏，说可以介绍导演给他认识。
    在十字路口，她充满希翼说起自己的梦想。
    在人潮涌动的餐厅，她有些嫌弃地挑走了餐盘里的沙姜。
    在书店时，黑白分明的眼睛在那些漫画书上留恋。
    递给自己试卷时的忐忑和期待。
    讨好地端切好的水果给他吃。
    在他讲题时，忍不住地撑头昏昏欲睡——她有些赧然地说前一晚看漫画看到太晚，又很乖的和他说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还有趁他不注意，用拍立得抓拍的照片，她以为他不知道。
    ……
    说着说着，见坐在对面的人失神，许葵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嘿，听入迷了吗。”
    周韫回过神。
    “怎么了。”
    许葵朝外面示意。
    “下雨了。”
    紧闭的阳台窗户上，密密麻麻的雨滴砸在上面，湮成一圈，又很快被新的覆盖。
    一道闪电后，轰隆的雷声随之响起。
    两人面面相觑。
    “怎么突然这么大暴雨。”
    许葵微微蹙眉。
    周韫看了看时间，十点半。
    “我先回去了。”
    “你等等，雨这么大，又刮大风，现在开车很危险呀。”
    检查好门窗，周韫就真的又坐了半小时。
    眼看雨还是没有停止的动静，反而雷电交加，更显凶恶。
    周韫再次起身。
    虽然他很想在这，但她明显没有做好让他留宿的准备。
    “无事。”亲了亲她，他安慰道，“虽然视野不太好，我会慢慢开。不用担心。”
    他走至门口，转头问她：“给我一把雨伞？”
    “哦！在抽屉。”
    许葵跟着上前，从玄关柜里拿出一把黑色的折叠伞。
    周韫接过，摸了摸她头顶。
    “我走了，不用送我，晚上关好门。不要怕，明天雨就停了。”
    一道闪电倏地照亮屋内，随即是连滚的惊雷。
    他拧下门把手，门开了一条缝。
    某人来回纠结了一圈，终于轻声开口。
    “要不，你今晚在这里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