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第十四章

    不出所料，晚间赶到了越海镇上，几人便被沉秋带去了座道观。
    这道观不大，却是装点得讲究，一景一物都透着低调奢华，枫七眼看着门口立着的两根粗壮的金丝楠木立柱，眼皮一跳，忽的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人都说出家人清贫，这道观怎的却透出一股子奢靡味？
    枫七的预感也差不离，越过那两根柱子，其中的塑像也都崭新，室内的摆件设置更是华贵。
    乐逢生一向是用惯了好东西的，略微一扫，就清楚这院子从门槛到上面的瓦片都价值不菲，直到看见那一副福气满满富贵相的李观主的圆肚子，才游移不定的看向沉秋。
    那李观主一见了沉秋，两眼放光，仿佛见了活菩萨一般热情，忙叫观中的小道士们招呼客人，请到上座：“哎呀，贵客贵客，沉公子可是有快一年没来过了，怎么不先派人说一声，有失远迎啊！”
    穆山低声与乐逢生嘟囔：“乐少主，您这下明白了吧，早说不让公子来，你还要帮着说话……”
    乐逢生语塞，他只知道沉秋极信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太方山附近没有他没去过的道观寺庙，却不知道沉秋的探索范围这么广，就连这南边随便一走，竟然也有相熟的道士。
    客气的寒暄几句，沉秋说明来由，他没说出乐逢生的身份，只道是个关系颇好的弟弟，并未多言，而这李观主一看乐逢生，却是惊呼一声，道：“这孩子身上带着煞气啊！”
    穆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沉秋却是很着急问：“怎么带着煞气？”
    枫七还是头次看见敢往乐逢生身上套说法的，看着稀奇，便没打断，乐逢生也觉得有趣，便跟着问：“您仔细说说。”
    李观主皱起眉道：“我平日不太看相，但见小公子眉目之间带有一股凶煞之气，若是生的圆润柔和也罢，但小公子棱角分明，看起来……像是易犯刀兵啊。”
    穆山又撇嘴，李观主只当看不见，又意味深长问：“沉公子，你这次带着这位小公子匆匆而来，是遇上了什么祸事，想求化解？”
    沉秋想想，道：“先前替他卜占，那位先生也说了煞气之事，我便求了符给他戴着，只是看着皱了，想请您画个新符给他，求个心安罢了。”
    李观主摇摇头：“沉公子先前那符可是没用，我猜的没错，那人虽能看出点东西，不过也只是个江湖骗子，三句真七分假，不顶用的。”
    乐逢生听着这话好笑，没想到沉秋却是信了，急道：“那怎么办？”
    李观主老神在在的开口：“想破煞不易，单是符纸怎么能压制，须得做场法事，才好遮掩住，瞒过了天去，再行化解之法，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啊。”
    沉秋倒是松了口气，只要有办法就不算问题，便道：“好说，我们今夜住下，这法事什么时候能做，后面又要怎么化解？”
    穆山猛地吸气。
    得了，又是要掏钱了！
    枫七惊住，往穆山身后站了站，小声问：“我说……你家公子这么好骗？”
    三两句话，连个生辰八字也没问这就聊到了法事上，显然这李观主就是个狂三诈四的货色，沉秋看着分明也是个挺精明的人，怎么这事上却总犯蠢？
    乐逢生憋着没笑，一副说什么是什么的乖巧样子，穆山却终于撑不住，猛地一通咳嗽，提醒道：“公子，上回买东西的时候，咱们可说好了不再花钱了，长老给的钱不多，可不够李观主做场法事的！”
    他说话时故意看着李观主，李观主笑而不语，沉秋气鼓鼓回头：“明明还有，你收拾的时候我都看见了。”
    穆山打死不动摇，冷酷摇头：“您看错了，自您上次买完，现在就快连饭都吃不起了。”
    沉秋才不信他的鬼话，被在外人面前落了面子，不免生气，乐逢生见他不开心了，忙按住他手腕道：“我有，哥哥，我有钱的。”
    枫七更觉惊奇，乐逢生花销虽大，可向来不会花这些冤枉钱，他自入了世便是个替魔宗四处收债的煞星，还是头一次见着小少主往别人手里送钱的。
    李观主的笑容立刻真意了几分，报上了一连串的数字，便喜滋滋的去准备了，沉秋瞪着穆山，想想才对乐逢生道：“这钱算我向你借的，等以后再还给你。”
    乐逢生笑说：“李观主是为我做法事，这钱自然不会让哥哥出。”
    穆山眼睁睁看着乐逢生跟着一起陷进骗局去，不可思议道：“乐少主！您怎么能应下呢，那李观主就是个骗子，以前不知道从公子手里数不出坑了多少，你怎么也……”
    沉秋立刻不干了：“李观主是道派大师，很有名望的，穆山，你怎么能说人家是骗子？”
    穆山还要说话，眼看主仆二人就要因为个道士反目，枫七忙将穆山往后扯：“不就是几百两银子的事，别吵。”
    穆山平日看着羸弱，没想到犟起来也是个胆大的，对着自家公子丝毫不打怵：“几百两就是个开头，你们等着看……”
    他话没说完，便被个匆匆跑来的小道士打断，小道士笑眯眯的冲沉秋问：“观主正准备用材，问着那请天木，是用普通的还是稍贵些的？”
    沉秋眨眨眼问：“有什么区别吗？”
    小道士开口：“这普通的，效果自然是差了些，稍贵些的作用也大，能让法事更顺利些。”
    穆山一副‘你看，我就知道’的神情，沉秋立刻正色回答：“我要最贵的。”
    小道士喜滋滋的回去复命了，枫七咳了一声，道：“这……后面还有加价啊？”
    乐逢生倒是无所谓，花些钱买开心罢了，若是能叫沉秋一直在他身边，别说是几百两银子，就是掏空了家底将魔宗都送给他也无妨。
    枫七却不知乐逢生这可怕的念头，还在安抚穆山，被这么闹了一番，倒是觉得这主仆俩的相处挺有意思，生出几分亲近。
    对于外人来说，一提起风雪剑主与太方山，多少是有些遥不可及的，即便是魔宗的人也是一样，互不了解，听着传闻总觉得这位沉公子就是飘在天上的仙人，若是多看些话本，将这位天才吹到能成为飞升第一人也不为过。
    事实上沉秋的确优秀，小小年纪修为高深，却是不骄不躁，这点缺点……咳咳，人无完人嘛。
    这法事须得到了特定的时间才能做，对于沉秋这样得贵人，李观主自然不会吝啬，饭前特意差人来问，乐逢生也不客气，钱花了不少，点着菜也不含糊，却是说了一连串沉秋爱吃的东西。
    蒸鸭掌血粉汤海参烩猪脚，李观主并非食素一派，听着便记下来，差人去买来食材备着。
    对于沉秋的喜好，乐逢生可谓倒背如流，偏偏沉秋听着这些菜品，却是意外的抬起眼，眼中多了几分诧异。
    不知是不是他多心，乐逢生所说的那些没一样是他喜欢的，反倒是与太方山先前放出去的假消息十分相符。
    近些年来，太方山并不太平，更是常有混入的贼人千方百计的打听他的事，沉秋制了一份十分详细的假信息，任由着人传了出去。
    可偏偏这时，却在乐逢生的嘴里听到了。
    他抬眼看去，乐逢生立刻捕捉到他的视线，还没彻底回过头，笑意已经挂在脸上，等撞进他眼里，笑容就更明艳了几分：“哥哥，还有什么想吃的？”
    这目光烫的灼人，沉秋眨眨眼，压下心底的猜忌，道：“加份素肉青菜吧。”
    总不能真要吃那些东西，要饿肚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