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终诀别天渝

    看见龙诺跪在所有人面前，卜衡的内心仿若被万针刺穿，痛苦不已。
    然而他心里也清楚，唯有龙诺做出的这个选择，才能庇佑此地所有人。
    聂制走上前，语声轻柔，仿若怕惊扰了龙诺，“走吧。”
    龙诺、镇灵军主以及聂制，在天渝将士担忧不舍的目光里，一步一步，朝着天渝宫外走去。
    “阿诺！”就在龙诺路过君凌微身旁之际，君凌微背对着她，却精准地伸出手，一把攥住了龙诺的手腕。
    龙诺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一抹洒脱笑意，紧接着，便毅然决然地抽回手，抬脚离去。
    聂制等人跟在龙诺身后，一行人一同迈出天渝宫的大门。
    就在跨出殿门的刹那，身后传来君凌微冷冽如霜的声音：“她哥哥……不会放过你们的。”
    镇灵军主听闻，只是冷哼一声，满脸的不以为意。
    聂制则停顿了一下了脚步，沉声道：“若你们真为他好，就拦住他，否则，只会白白丢掉性命。”
    在他们眼中，连天境都不是的龙羽又能掀起什么风浪？难不成还能杀上人帝城？
    昔日半步天境的君伽川，至死都未能得见人帝一面，同为天境之下的龙羽，又能如何？
    可君凌微仿若根本没听见他们的话，双眸之中，满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她心底清楚，没有任何人能阻拦龙羽去救他的妹妹。
    卜衡身后的天渝将士，纷纷让出一条路来，整齐地单膝跪地，两旁铠甲反射着寒光。
    快要踏出天渝之时，龙诺眼眶中蓄满泪水，饱含着眷恋与不舍，朝着天渝宫主殿望去。
    在那宫殿之中，有她此生唯一深深挂念着的哥哥。
    ……
    龙诺离去后的第三天，龙羽渐渐醒来。卜衡将他昏迷之后发生的诸多事情，一五一十地告知了他。
    可刚提及龙诺，龙羽便再也无法维持冷静。
    原本还躺在床榻之上的龙羽，瞬间坐起身来，双眼之中寒意四溢，仿若裹挟着地狱深处的万年寒冰，双拳紧握，关节处被捏得“咔咔”作响。
    他挣扎着便要起身前往帝都，此刻的他，满心想着宁愿自己被人帝审判，丢了性命，也绝不愿用妹妹的余生去做交换！
    君凌微见状，赶忙上前，死死地拉住龙羽，焦急劝道：“你现在就去，不仅救不回龙诺，还会把自己的命搭进去，死在龙诺面前！”
    龙羽听了这话，身躯微微一震，渐渐冷静下来，可他眼眸之中，那曾经好不容易放下的仇恨，再度熊熊燃烧起来。
    龙羽独自一人，登上桥山之巅，极目俯瞰着天渝大地。
    此时，缕缕炊烟正袅袅升起，在微风中摇曳，这一幕，令他不禁忆起小时候在荒神岛的时光。
    那时，他总是玩到夕阳西下，才满心欢喜地跑回家，母亲早已准备好了热气腾腾的饭菜，那饭菜的香气，似乎还萦绕在鼻尖。初来天渝之时，他便满心期许，要将此地当作自己温暖的家。
    他所求的，不过是这般安稳宁静的生活，可命运却好似故意刁难，一次又一次将他逼至绝境。
    “你确定了吗，一定要去帝都？”
    龙羽身后，千月泠轻柔的声音幽幽响起。
    龙诺被带往帝都的事情，千月泠已经全部知道。
    她明白，龙诺于龙羽而言，有着何等重要的意义。
    远处，清辉悄然陨落，唯有一旁的槐树，在微风中轻轻摆动着枝叶，似在叹息。
    “对不起，我一定要去。”
    龙羽语气平淡，可那目光之中，却透着一丝不舍与愧疚。
    他凝视着这片自己一直守护着的天渝大地，这里本就是他为龙诺构筑的另一个荒神岛，若阿诺不在这里了，他守在这里也没有了意义。
    千月泠听闻，微微咬了咬下唇，眼中满是挣扎与不舍。
    她满心希望龙羽能留下，可理智却告诉她，不能、也不该那样做。
    犹豫片刻，千月泠缓缓脱下自己的虚空匿形衣，轻轻递到龙羽手中，声音轻柔却又充满了不舍：“平安回来。”
    龙羽向千月泠看去，就在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时光仿若静止，两颗心似已交融在一起，可命运的枷锁却仿佛将他们禁锢，无法再靠近分毫。
    “你不抱抱我再走吗？”
    千月泠强扯出一抹笑容，那笑容之中，既有故作的洒脱，又饱含着无尽的深情，仿若世间最娇艳的花朵，只为眼前的心上人绽放这最后的美丽。
    龙羽闻言，缓缓走到千月泠面前，伸出双臂，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两人相拥在夕阳余晖之下，天地苍茫，日月清辉洒落，为他们的身影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
    这一抱，满是眷恋与不舍，因为他们都清楚，此去一别，或许今生便再无相见之日。
    两个本是陌生的灵魂，从初见时的敌对，到魔神涧之下的患难，再到舍身相救的炽热，一路走来，历经苦难，可最终，却依旧难以长相厮守。
    龙羽与千月泠额头相抵，丝丝缕缕的光芒自两人额头逸出，相互缠绕交织，而后，一道古老而神秘的印记，悄然在他们额头浮现，转瞬之间，又隐没于肌肤之下。
    这，便是荒族的定情之印——婆娑。用人族的话语来讲便是，“今生同命”。
    待龙羽转身，即将离去之时，千月泠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快步上前，从身后紧紧抱住龙羽，声音之中带着一丝颤抖，却又满含决绝：“若你死在帝都，我定会率领魔族军队，踏平整个人族！”
    龙羽身形微微一顿，却并未回头，轻声说道：“我这一生，能与你相遇，已是命运的眷顾。”
    说罢，他决然抬脚，朝着山下走去。
    他不敢回头，怕多看一眼，便更辜负一份深情。
    龙羽一步一步，沿着山路向桥山之下走去，他的身影，也在千月泠的视线之中，一点一点，消失不见。
    龙羽悄然离开了天渝，没有告知任何人。
    可他却不知，在天渝宫之上，卜衡静静地伫立着，目光始终追随着他的身影，直至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远方，未曾有一瞬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