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永不相见

    雷刑之后，龙羽就昏迷了过去。
    龙诺守在他的身旁，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她害怕自己一旦睡去，醒来时再也见不到哥哥。
    龙诺细心地整理着龙羽的鬓发，她从未如此安静地看过哥哥。
    虽然哥哥经常陪她玩耍、嬉闹，但她知道，哥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她开心。
    哥哥低垂的眉目总是饱含笑意，但那笑意之下，却藏着说不出的疲惫与忧郁。
    她将龙羽宽大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脸上，感受着哥哥的温度。
    哥哥已经很累了……
    哥哥也很想休息吧……
    想到这里，龙诺的眼泪又掉落下来，泪水滑落在龙羽的手背。
    就在龙诺伤心不已的时候，龙羽的右手轻轻捧起她的脸。“是谁欺负我的阿诺了？我的阿诺哭起来就不漂亮了。”龙羽虚弱的声音带着一丝玩笑。
    听到哥哥的声音，龙诺激动不已，悬着心终于放下了，她多怕哥哥再也醒不过来。
    恐惧与委屈一起涌上心头，龙诺扑在龙羽的怀里，双手紧紧抱住他，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
    “哥哥，哥哥，阿诺好害怕，阿诺真的好害怕！”
    龙羽心疼地抱着龙诺，没有说话，只是用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就像十三年前的那个雨夜，抚慰着她的心绪。
    渐渐地，夜深了，疲惫的龙诺躺在龙羽身旁熟睡。秩序神力在体内游走，龙羽的身体已经基本恢复。
    看着熟睡的妹妹，龙羽心里不由得一阵微痛。他轻轻为龙诺盖好被子，走出了宁王殿。
    有些事，最终还是要有个了断。
    北皇殿。
    仿佛知道龙羽会来，北皇早已坐在皇座之上等候。
    偌大的宫殿中，只有祖孙二人。明明是世上最亲的血脉，虽近在咫尺，却犹如相隔万里冰川。
    若无血亲，或许能更亲近些，但正是由于血脉相连，有些恨意更难释然。
    “临渊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了。”北皇的声音平静而低沉。
    “嗯，但我无法成为你们希望的那个人。说到底，我不过是这世间……微不足道的一个人。从此以后，我只守着阿诺，陪伴她长大。世间其他的一切，都与我无关。”龙羽的声音坚定而平静。
    “哪怕是荒族，也再与你无关了吗？”
    “是的，与我无关。”龙羽眼神坚定地看向北皇。
    本以为自己很难说出这句话，但真正说出口时，却无比平静。
    北皇也平静地看着龙羽，良久之后，缓缓说道：“若这是你的选择，我不会干涉。”
    北皇缓缓起身，向大殿外走去。路过龙羽时，他轻声说了一句：“这世间，谁都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无论是谁。”
    宁王宫。
    “北皇旨意，龙羽违抗帝命，削其王，收其军权。”
    “奉人帝旨意，命龙羽即日起任天渝之主，终生镇守天渝。”
    人帝与北皇的旨意相继来到宁王宫。龙羽拿到旨意的一刻，仿佛天地之间的禁锢在此刻全部湮灭。
    饶是以龙羽清冷的性子，嘴角也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哥哥。”龙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龙羽回过头，似是想到了什么，嘴角的笑意消失了。
    “阿诺，我们就要去天渝了，很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龙诺走过来，挽住龙羽的手臂，轻轻地说道：“哥哥，我不是说过了吗？只要有你在，我愿意去任何地方。”
    龙羽没有再说什么，妹妹的心意，他是知道的。
    龙诺从小就在王城长大，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有她的感情。对于龙诺来说，北皇、太子、卜尧他们所有人，都是她的亲人。
    抛弃这一切，不过是为了龙羽。
    龙羽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神惆怅地看向远方，喃喃道：“阿诺，离开之前，我要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
    龙诺扭过头看着龙羽：“很重要的人？我认识吗。”
    “是哥哥的故人，哥哥很快就回来。”
    地牢。
    昏暗潮湿的地牢中，依旧是哀嚎之声不断。每个人几乎都见过龙羽，这是他们在大牢之中，唯一见过的王孙贵胄。
    龙羽依旧停留在最里面的那间牢房，半倚靠在牢房边上。
    “晨叔，我要走了。这座皇城，我以后都不会回来了。我要带着阿诺离开了，你……照顾好自己。”
    牢房里传出洒脱的笑声：“我不过一阶下之囚，苟活至今，只是想看着你们两个安然无恙。如此，我入黄泉之日，也对你父母有个交代。”
    龙羽的眼睛有些湿润。从小到大，这里是他唯一可以倾吐心声的地方。在他心里，早已将晨叔当做自己的亲人。
    只是今日之后，便相隔万里，今生怕也再无相见之日。
    龙羽和龙煜晨说了很多，一直到深夜才回到皇宫。
    龙羽来到北皇殿外，殿中的烛火摇曳，映出北皇的身影。
    本是天境强者，大可以遨游于世间之外，但坐在那皇座之上，何尝不是被皇座所束缚，即使是深夜，依旧要处理北境的事务。
    曾几何时，他也是自己最敬爱的外公，是母亲的父亲。
    “进来吧。”殿中传来北皇的声音，相比于以往，似乎少了一些强势。
    龙羽推开门进去，空旷的大殿中只有两人的身影。
    “已经都准备好了吗？”
    “嗯。”
    龙羽依旧冷淡，但与以往不同，这次的冷淡，很是刻意。
    北皇自然能感受到龙羽的转变。
    龙羽转身正欲离开，身后传来北皇略显苍老的声音：“你还恨我吗？”
    这位北境的皇，终是在最后一刻流露出一丝温情。
    龙羽微微怔住，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又慢慢放开。
    宫殿的烛火在他眼中摇曳。
    他没有回答，而是一步步离开了这里。
    他永远不能原谅，因为那是他的族人，他的母亲。
    可他又真的能复仇吗？那可是他母亲的父亲，妹妹的外公。
    无法割舍的血脉，既然无法割舍，那么就只能永不相见……
    殿外，明月高悬，群星闪烁，万物寂静，就连风也停止了。
    原来，万里皇城，任它如何繁荣，如何喧闹，夜幕降临也会万籁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