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猫猫大床

    白山均的山洞绝对称得上一穷二白。
    里面除了花,就是一张兽皮，空得郭梓安都不知道该收拾什么。
    郭梓安想去帐篷拿个睡袋过来。可他的东西都是单人份的，若他用了睡袋，白山均却什么都没有地躺在旁边,这会不会不太好？
    都说不患寡而患不均。
    白山均待他这般好,他却只顾着自己的睡眠质量，在白山均身边用睡袋。这雨也下不了多久,没有睡袋地将就一晚又有什么关系呢？
    郭梓安觉得自己就是被白山均弄得乱七八糟了。
    初遇白山均时,他连白山均的猎物都偷得理所当然。红烧狮子头明抢，他郭梓安暗偷,大家都是遵从这个世界的规则而已。
    如今却因为他有睡袋，白山均没有，而出现不该有的情绪。
    郭梓安倒没有错误地认为自己喜欢白山均。他对白山均还没有所谓的爱情。
    郭梓安很清晰地知道,他不过是在自私自利的现代社会生活太久了。
    每日面对勾心斗角的同事,想方设法压榨员工的上司，无理取闹的甲方,无良的奸商，冷漠的亲属……因此逐渐忘了世界上原来还有白山均这样眼里都是纯粹的人。
    也忘了,在接受了别人的好以后,要如何合理回应对方。
    游戏剧本里永远都是戏剧性的以身相许,为了炒cp而故意卖腐卖基。看多了那样的剧情,郭梓安都不知道正常人之间的尺度是怎样的？
    而且,郭梓安也担心白山均对他的好是求偶行为。他的回应会错觉地让白山均产生希望，导致白山均继续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他不想伤害白山均。
    不想让那双纯净的淡蓝色眼眸染上灰霾。
    郭梓安躺到那张宽大的三花兽皮上，内心越发迷茫。
    其实这些迷茫只需要一句话就能解决，只要问出那一句：你对我好，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可郭梓安害怕自己的提问会成为摧毁友情的刀刃。
    迷迷糊糊间,郭梓安听到了脚踩木屐的声音。是白山均洗完澡出来了。
    郭梓安闭着眼，装作自己睡着。
    可失去视觉，他的听觉变得更加清晰，他清楚地听到白山均脱下木屐，脚踩在三花兽皮上，皮肤与兽贴又分离，整个人躺下时，兽皮下的驱蚊干草发出沙沙声。
    白山均在调整位置，来回翻身。郭梓安甚至能听到白山均那远离又靠近的呼吸声。
    白山均的呼吸很不均匀，吸气很快，吐气却很慢，带着明显的压抑。
    郭梓安能想象出，此时的白山均很紧张，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摆。或许那双眼睛还睁着，正在他的身后看着他，视线可能落在他身体的任何一处。
    这样想着，郭梓安只觉得更紧张了。
    郭梓安紧紧闭着眼睛，努力地装作自己已经睡着。可或许是精神过度紧张，大脑反而更加清醒。
    山洞外的雨变小。
    火堆早已熄灭。
    黑暗之中，周遭都变得安静下来。
    整个世界就像剩下了他，以及身后的白山均。
    兽皮下是干草和泥土，郭梓安没有枕头，只能用胳膊枕着。此时手已经被枕麻了，血管里顺畅的血液似乎变成了一只只蚂蚁，断断续续地往前爬动。
    郭梓安很想翻一个身，换一个姿势。
    可白山均的呼吸声那么近……
    他会不会一个翻身就把对方压到？
    郭梓安很想说梦里什么都有，可他实在是睡不着。胳膊被自己压得快要抽筋。
    小心翼翼听了一会白山均的呼吸，觉得白山均呼吸均匀，应该是睡了，才轻轻地转身。
    “你不想和我睡？”
    忽如其来的声音吓得郭梓安一个激灵，直接就坐了起来。
    山洞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郭梓安看不到近在咫尺的白山均，只能大概想象他就躺在自己的面前，可能淡蓝色的眼里都是难过。
    “我……”郭梓安想了想，半真半假地说，“我睡不习惯硬床。”
    郭梓安不是第一次躺这兽皮。的确有地板太硬的原因，可更多还是他有心事。
    听到郭梓安的话，白山均就站起身，声音重新变得精神，“我去拿点软软叶子回来，那很软，铺在兽皮下就好睡了。”
    “别。”黑暗中，郭梓安一把捉住白山均，那是白山均的小腿。
    郭梓安连忙松手，感觉到几分尴尬。
    可他真的不想再接受白山均对他的好。朋友相互帮忙很正常。可到了什么事情白山均都亲力亲为，无条件地付出，这感觉就变味了。
    白山均的动作一顿，声音里多了几分委屈，“你不喜欢软软叶子？”
    黑暗里，没有任何回应。
    他知道郭梓安在拒绝他。
    可他只知道对郭梓安好这一种方法。郭梓安这么优秀，厉炎火跳过求偶舞，夜飞渺夸过无数句，原金羽眼里写满了好奇。那么多雄兽人都对郭梓安有兴趣，白山均害怕自己稍稍退后就让其他雄兽人有可趁之机。
    白山均从来都不是一个礼让的人。
    他宁可郭梓安一辈子都这样被他留在身边，也比看郭梓安和其他雄兽人开心生活要来得舒服。
    “我，我去找点别的。”白山均再次抬脚，不给郭梓安任何拒绝的机会。
    然而他再次被制止了。
    这一次，郭梓安没碰他，但白山均感觉脚腕有什么东西阻止他抬脚。洞内太黑，白山均什么都看不到。
    白山均心中生出一些恐惧感。
    郭梓安的秘密太多了。不同的语言，奇特的衣服，新颖的物资，还有完全不符合普通男性的战斗力。
    此时白山均无比肯定郭梓安没碰他，因此，此刻阻止他行动的东西是什么？白山均不知道，他猜不出来。
    但白山均明白一点，郭梓安不愿意，他哪怕用武力也留不住郭梓安。
    郭梓安没说话，白山均也不再说话。
    洞里很安静。
    安静得让白山均生出恐惧感，空气也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一声叹息，洞外的大雨落下，世界像是在这一刻也重新转动。
    “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郭梓安还是问出来了。
    他无法坦然地接受白山均的好，在郭梓安的想法里，免费的东西永远是最贵的。
    如果他正占大便宜，那么未来必然吃比这便宜更大的亏。
    “……没什么。”白山均小声地否认。
    “告诉我。我不想还不起。”郭梓安的声音很小，可白山均还是听清楚了。
    这一刻，白山均好像明白郭梓安在担心什么了。
    是他的错，让郭梓安害怕。
    白虎族群里的雌性从来不会考虑任何回应，随意接受雄兽人的好意。他们的族群文化从不会苛刻雌性，包括普通男性。哪怕祭司不喜欢那些占尽好处却不回应的雌性，也不会制止那样的行为。
    因为族群里的雌性资源太少了，而雌性是增加族群数量的唯一途径。普通男性也是重要的雌性资源，去树爷爷那里求来的胎果，也需要普通男性细心将孩子养出来。
    只有雌性过得好，才能让整个族群变得更好。
    这种文化里成长的白山均会下意识地对自己喜欢的雌性好，而不需要雌性回应些什么。
    但显然，郭梓安的认知与他不一样。
    白山均很想说自己喜欢郭梓安，可话到嘴边，脑袋里浮现郭梓安与夜飞渺近在咫尺时，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眸。
    那样的眼睛看夜飞渺，与看他，似乎没什么不一样。
    非要较真，也不过是郭梓安与他更熟悉，看向他时，眼里会多几分笑意。
    白山均下意识阻止了自己实话实说。
    在脑海里组织了许久，白山均折中道：“你做的东西很好吃。”
    原来看上了他的厨艺。
    郭梓安顿时松了一口气。
    察觉身后的郭梓安的变化，白山均的虎耳朵抖了抖，他假装难过地说：“我烤的肉很难吃，我怕你走了，我就吃不到这么好吃的烤肉了。”
    “就你那水平，谁能烤得比你差。”郭梓安半是开玩笑地说，有些刻意地缓解两人的气氛。
    “是没有，可也没有比你更好的。”白山均含含糊糊道。他不再往外走，而是坐回了三花兽皮上。
    世界过于黑暗，哪怕两人保持一定的距离，仍有一种若有似无的过度亲近。
    郭梓安下意识紧张，紧接着又立刻放松身体。
    白山均假装自己没察觉，语气平静，“我这有个适合睡觉的位置，你要不要试试？”
    “啊？”郭梓安觉得这话听着怪怪的，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接着，郭梓安身体紧绷。
    他听到了兽皮衣服被脱掉的摩擦声……
    只是还不等郭梓安多想，他就感觉到身边多了一只庞然大物。之所以说是一只，因为那庞然大物正用大爪子扒拉他。
    白山均变成大老虎了。
    但动物状态的白山均让郭梓安放松了很多。面对这样的白山均，郭梓安脑子里的肮脏想法全然消失。
    都怪他以前做接腐图单子太多了，孤男寡男总让他忍不住多想。
    “来。”那庞然大物道。
    郭梓安任由庞然大物的动作，最后躺到了一个柔软的地方。那里的皮毛很软，很暖。郭梓安躺到上面，竟像是躺到了云朵里，软得能够陷进去。
    黑暗里，郭梓安不知道白山均变成了多大的老虎，大得都能让他躺到了白大虎的肚皮上。
    但这个位置真的太舒服了。
    郭梓安趴躺在白大虎的肚子上，感受白大虎呼吸时的上下起伏。大爪子轻轻在郭梓安身上按压。那爪子非常大，像软软的被子。
    这简直就是郭梓安梦寐以求的大床。
    这猫猫大床实在是太过舒服，郭梓安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很快就睡熟过去。
    白大虎仰躺在地上，爪子轻轻抱着郭梓安，只觉得自己抱住了全世界。
    他多希望这一刻就是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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