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我只要你

    许葵在考虑要如何离开。
    此时的她，万分后悔昨夜让周韫留下来。她没有想到他会知道罗杰，更不确定他了解的会有多少。
    但她一早就打定主意，不要任何人介入，尤其是周韫。于是，说出的话愈加冰冷无情，“没有任何事。我们已经分手，我和别人怎么样，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听见她的话，周韫脸色终于染上寒意，几乎是咬牙切齿问，“那昨晚是什么。”
    “昨晚。”许葵讥讽，“男欢女爱而已，周总以前没有过？”
    “许葵！我只有过你一个女人！”
    “谁知道！你不用凶我！这是我订的酒店，我现在不想看见你，请你离开！”
    她口无遮掩，诛心的话完全不经大脑便朝他刺去。
    周韫气的快喷火，这个女人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真的太纵容她了！
    失去理智的他将满嘴胡说八道的人拉回身边。许葵猝不及防，两人就势跌进阳台躺椅。周韫左手将她身体压低，右手掌对着她的屁股，重重打了一下。
    “你真的太不乖了！”
    钝钝的痛感隔着睡袍传入神经，反应过来的人不可思议尖叫。
    “你打我？！你凭什么打我！我们已经分手了！！”
    听见那两个触目惊心的字，周韫怒气丛生，又重重拍了一下。
    “……周韫！！！”
    难以置信的人用力挣脱他手臂。
    “我家人都从未打过我！我讨厌你周韫！你竟然打我！我不要你，我不要你了！我讨厌你！！”
    周韫立即慌乱后悔。
    听见她怒气冲天的喊叫，既生气又心痛；在她说不要他讨厌他时，又悔恨交加，懊恼自己一时冲昏头脑。
    他将她箍在怀中，“我怎么舍得打你。”
    “你已经打了！”许葵喊道。
    双手无章法地捶打他胸口，肩头，臂膀，似要对刚刚挨的全数奉还，甚至更多。
    周韫生生承受，不停和她道歉。
    “对不起宝宝，我实在太生气了。我不是想打你，对不起，宝宝。原谅我，原谅我。对不起。”
    周韫反复说着解释的话，但许葵根本听不进去。被挨打的委屈与痛意，由身体传递到心里，这些天独自承受的压力，借着这一股气，全然发泄了出来。
    一人拼尽全力捶打。
    一人紧紧抱着，甘愿承受，只希望她能解气，原谅他的冲动。
    许葵打着打着，眼泪便落了下来。
    拳头越来越轻，承载的情绪却越来越重。直至冲破临界，防线倒塌。
    这十年来，所经历的恐惧，委屈，想念，绝望，害怕，迷茫。如数裹挟在眼泪中，一并如洪流涌出。
    手指死死揪着他的睡袍领口，抵着他的怀抱，她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十点，微博掀起轩然大波。
    这一次，是来源于梁祐诚自己发出的一条长微博。里面详细描述了九年前那件轰动的娱乐圈事件，包括何宝祎替他隐瞒真相，被判入狱的整个过程。
    微博的最后，有这样一句话。
    “因为我的懦弱，一颗原本悬于璀璨星河的明珠坠入尘泥。对不起，祎祎。”
    网上一片哗然。
    亲历当年事件的人，回想细节，纷纷佐证长文中的描述。
    “当年监控突然坏了，的确很蹊跷。现在看来，应该是刘某也怕曝光出事，正好何宝祎独自揽下，便不了了之。”
    “刘某风评一直不佳，之前就有过娈童的传闻。虽然他已经去世，但生前做的恶，不能原谅！”
    “那几年的确有传闻，说何宝祎是冤枉的。只是没想到真相是这样。”
    “何宝祎当时也只有十六岁，她知道如果告诉警察实情，结果就是梁祐诚永远不能在娱乐圈，而自己也有可能遭受不测。”
    “时隔这么多年，如果不是当事人自己爆出来，恐怕到死也不会知道实情。”
    “一个善良少女，为了保全毫无血缘关系的弟弟清誉，独自背负所有的真相。梁祐诚，你欠她太多了。”
    “原来何宝祎才是受害者。她真的好善良，好可怜。”
    “事发时，何宝祎因为一年前父母离世，本身就有抑郁症。难以想象，那一年，她在少管所里是怎么度过的。”
    “好心疼她啊！”
    ……
    湾区Hilton酒店二十五楼。
    初春阳光温情流泻，软绵绵地包围依偎相拥的情侣。激烈的哭声过后，转为断断续续的哽咽低诉声。
    “只想帮他而已。”
    “我不知道会坐牢。”
    “我不想去国外，但所有人都知道何宝祎做错事，说她没有未来。”
    “好痛苦，在国外的每天都好痛苦。”
    “我想做回何宝祎。”
    “好想爸爸妈妈。”
    “我不认识他，是他找到我。”
    “明明那天监控坏了的。”
    “我知道是他做的。”
    “我帮他最后一次，就最后一次。”
    ……
    周韫心中嫉妒与怨愤早已荡然无存，只剩满满的怜惜与悔意。
    他不该逼她。
    将她身体扶正，擦去脸上泪痕，他满是后悔和她道歉。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应该早点来接你，应该在十年前，履行我的承诺。今天我不该凶你，更不该打你，是我昏了头，没有顾及你的感受，但以后再也不会。对不起，宝宝。”
    许葵情绪渐渐平静，红红的眼睛，看着另一侧，没有说话。
    “对不起。”
    周韫抵着她的额头，语气可怜又祈求，“不要再说那两个字，好不好。”
    “你可以找更好的女人。”
    浓浓鼻音说着婉拒的话。
    “没有人比你更好。我只要你。”
    听见告白，许葵眼泪又忍不住掉落。
    周韫抱紧她，敞开的领口，瞬间感受到湿意，手不自觉又收紧，“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这是我和你之间的事，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你不用在意我的父母，更不用在意其他不相干的人。没有人可以对我造成影响，除了你，只有你。”
    如果可以，他愿意剖开心口，让她亲眼看看他的坚定。
    “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好。”
    周韫伸手拿了手机，划开了微博。
    “你看看。”
    许葵不明就里，随着他手指，粗粗扫过前面几行，红红的眼睛逐渐睁大。
    “他怎么会……”
    她接过手机，快速看完，心中愈加沉重，“这个傻子……怎么这个时候公开。”
    “因为他才是罗杰真正要找的人。”
    她惊诧抬头，“是你？”
    周韫点头承认。
    “你不忍心，但我没办法坐视不管。公开当年真相，才能彻底解决罗杰这件事。”
    “可是……”
    “没有人比你更重要。”周韫语气郑重，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复杂情绪，“他本应该在九年前就站出来，而不是让你一人揽下，他却毫发无损。这十年来，如果没有你找人暗中帮忙，那些资源和媒体，凭他毫无背景，如何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你为他做的，已经足够多。”
    不想醋意十足，但相比自己处境，却是止不住的酸涩与失落。
    “明知道你们之间没什么，却让我嫉妒到发狂。”
    她能为那个人默默背负所有，如此付出。而对他，却可以轻易说出那两个字。
    他怎么能平衡。
    许葵无法直视他目光，只得垂下眼睛。
    阿诚自小同她认识，他们早已和家人一样。对待家人，她从来都不计较付出。何况，他在做的事，是她曾经的梦想。
    九年前发生那一幕时。
    她满脑子是挥之不去的画面，和可能对他带来的影响。她虽然才十六岁，但自小在娱乐圈，太了解其中规则。一点点风就可能掀起惊涛骇浪。收养他的家庭，只会如水蛭般吸血剥削，他如果不在娱乐圈，还能去哪里，他没有其他退路。
    她再不帮他，他以后要怎么办。
    见不得她陷入回忆，周韫岔开话题。
    “他自己先一步公开，那段视频即使流出，结局也不会变得更坏。”
    大众先入为主，将当年也只有十六岁的梁祐诚定为受害者。视频只会增加大家的怒意和对他的同情。始作俑者罗杰，除了达不到目的，还将被追溯故意毁坏证物罪。
    他望了眼墙上时钟。
    “现在这个时间，罗杰应该已经被警方带走。”
    “你做了什么。”许葵问。
    见她目光迷茫，周韫心底一阵酸软，“是你。我不过将你准备好的，提前交给了警方。”
    联想前天晚上收到的邮件，和此时在包里的文件袋，许葵惊讶万分，“你怎么会知道——”
    忽然想起唯一知情的人。
    “你认识雷叔？”
    “是。”
    周韫并不想隐瞒她，“他告诉了我全部。包括你让他调查的，你自己找人拿到的那些资料，他都传给了我。幸好，你给他一份备份，否则，让你一人面对如此凶险的事，我会一辈子自责后悔。”
    许葵想也不想地说，“你不用自责，更不用后悔——”
    但被他立即打断后面的话。
    “不许再说那两个字！”
    “……”
    见她真的噤声，周韫又软了声音。
    “你真是让我惊喜又惊吓。不过几天时间，你就做好这么多事。但收集罪证，这是警察做的事，你将他直接交给警方不就好了，怎么会这么傻，自己去找人调查他。万一被他发现，对你不利怎么办。嗯？到时候你要我怎么办。”
    真是无奈又心疼。
    用质押股权迷惑对方，实则暗中搜集犯罪证据，又将家人送出国以防万一。为了不给身边人带来麻烦，远离永歌，和所有人断了联系，和他说分手，一人默默面对一切。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如果她真的发生不测，他要如何自处。
    幸好，他从梁祐诚口中得知罗杰以前的身份，联想当年真相，便推测出了他再次出现的目的。
    毫不犹豫，他将所有证据提前交给了警方——他不能想象，期间再出任何差错。
    “吸毒贩毒，故意毁坏证物罪，以及敲诈勒索，数罪并罚。他这辈子都将在牢狱中。”
    周韫心疼欣慰地亲了亲她。
    “你很厉害，独自解决了如此棘手的问题。即使我，也没能比你做得更好。”
    许葵一直沉默，没有应声。
    好像所有事都突然得到解决。她一下子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发觉自己还在他腿上，她赧然地挣扎了下，“放我下去。”
    气氛已经缓和，周韫便松开了手。
    许葵起身，站在一旁，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服和发丝。她没有立即离开，想起另一个问题。
    “你怎么会认识雷叔？”
    “这件事说起来有些长。”
    周韫瞥了眼在振动的手机。
    “过后我慢慢告诉你。现在，梁祐诚正在楼下，你要不要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