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开祠堂（二）

    吉时将至，林迎等人重新回到祠堂前的道地上站好。
    这会儿林父也从众人的“奉承”当中挣脱出来，站到林迎边上，一副昂首站姿，精力旺盛的样子。
    林迎看了一眼，暗笑了下，自家这老父亲，今日简直比自己还要风光呀，可算在同辈中出尽风头了。
    此时，东边的山峦已经开始泛白，再过不久，暖洋洋的日头就将升起。
    一直站在一旁，担任今日主祭的禄老先生算了算时辰，觉得差不多了，便挥了挥手，让众人按照队伍站好。
    祭祀设主祭，主持整个仪式的进行。
    此时，禄老先生身着一款改良的汉制祭服。所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对于一个延绵数百载的家族而言，祭祀也是全族的头等大事。
    其形制也十分严肃，主要体现在服装上。
    周制，公卿冕服而祭，而到了眼下的大周朝，开国君主认为古制太繁，只允许冕服用在祭天地、宗庙等特大典礼中，小祭祀一概不用，冕服自此成了皇室的专属。
    而民间祭祖，礼服则用玄端服，所以此时的禄老先生，一身黑衣，内为黄裳，头戴梁冠，手持笏板。
    一副庄严隆重的模样。
    排在最前头的当然是族长林大榕，而站在他边上，与他错开一个身位的，则是今日的主角，林氏一族的新晋秀才林迎。
    再往后，是十几个上了年纪的花白老者。
    他们就是林氏一族的族老了，均是族里德高望重的老人。
    一共十三个。
    不夸张地说，在林家村这地界里，他们手里的拐杖，比起县衙的文书还要管用。
    每一个族老的背后，都是几十上百个家庭。
    平时就由他们，再加上族长林大榕以及林兴桥、林兴章两位秀才，一同决断着林氏一族的各种大事。
    当然，今日之后，他们中还要再添一人了。
    林迎作为族里的第三位秀才，更是县里的廪生之一，已经拥有足够资格参与全族的决断了。
    队伍的最后，则是全族比较有影响的几个家庭的男人，村首富林兴泉赫然在列。
    时间就在众人的翘首等待中悄然的流淌。
    直到东边的天空逐渐发亮，古老而充满活力的林家村在曙光照下的瞬间，迎来了崭新的一天。
    村子西头，巍峨的牛背山如匍匐的巨兽，狭长的涧溪奔涌流淌，在晨光照耀下宛如一条长长的白色丝带。
    山脚，阡陌交错，田野空旷，隐约看到远处几缕炊烟袅袅，那是家住远方的人家已经早起，开始生火做饭了。
    “吉时到！辟户！！”
    随着一声呐喊，禄老先生身着主祭服，走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随即在一阵大鼓声中，古老的祠堂大门，也在几个年轻族人的推动下，随之打开。
    “进祠堂！”
    禄老先生手持笏板，高声喊完，就站到了一旁。
    作为主祭，他要目视族长林大榕率着众人走进祠堂，等所有人都进去后，他才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所有参与祭祀的人员全部进入，祭祀仪式也即将开始了。
    “啧，今日的饭菜好丰盛啊，看，又有鱼又有肉……”
    “是啊，还有这锅鸡，又香又嫩。”
    “看得口水都出来了。”
    祠堂外，围观的人群传来了议论的声音，然后就听见几个长辈招呼大家赶紧找位置入席。
    “大家别干站着，赶紧入席啦！”
    “对对，先找地方坐下！”
    “大哥，我们坐哪，我要小孩子那一桌。”
    “阳子，这边来的都是大人，可没有小孩……”
    林成笑着说道，“我们也找位置坐下吧。”
    然后就与母亲徐氏、弟弟林阳、妻子丁氏、弟媳孟芊芊他们一起，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坐席。
    林成他们的位置被安排得十分好，正对着祠堂正门，所以可以看到祠堂里面的情况。
    同坐的还有三人，是另外三户人家的代表，也都是关系亲近的族人。
    几人打了声招呼，便都看向了祠堂方向。
    等里面祭拜完，就可以宣布开席了。
    ……
    林氏一族的祠堂，是一个大号的“四合院”，中间为天井，一角按照风水讲究，放置着一口大号的水缸，表示聚财安康，有着辟邪、避免邪火的意思。
    天井的正前则为祠堂正堂，也就是摆放牌位和族谱的地方；南北则为两廊庑房，平时专用作存放祭祀相关的用品，其中一侧庑房的前面，还搭有一座戏台。
    此时，靠近大门的一侧，已经摆上了八张大圆桌，这是待会儿聚餐的地方。
    眼下场合严肃，丝毫不啻于当初的入泮仪式，故而林迎可不敢马虎。他跟在林大榕的边上，一路来到了正堂前。
    正堂也叫享堂，只见堂前立有一尊大号的铜香炉，门楣上则悬挂着三副匾额以及四副楹联，看上去十分庄重。
    正堂内设神龛，供奉着林氏一族历代的祖宗牌位。
    “众人列队！”禄老先生匆匆走到享堂前。
    之后一行几十号人就分为几队站好，由禄老先生宣读祭文。
    禄老先生不愧是全族最年长的老童生，要说主持族中的祭典那是当仁不让的。资格甚至比族里的另两位秀才还要老。
    因为已经不是第一次主持祭典了，所以这次宣读祭文同样十分熟稔。
    不过与往常冬至祭不同，这次实为报喜，所以言语中更多了几分慷慨激昂。
    “列祖列宗在上，今有林氏子孙虔备香楮财帛，三牲畜果，不腆凡仪，乃彰祖宗之功德、表后世之虔敬，想我林氏和气致祥，耕读传家，今有嗣孙林翰迎（族谱名），中式乙丑年茂才，乃童子试院试案首，忝作县学宫廪生。”
    “特此容禀！”
    “浩浩宗族，皆赖吾先祖创业之艰辛；硕硕人丁，皆赖吾先祖德泽之庇佑！”
    “我等林氏后人，本族嗣裔，孰能不敬仰。今列宗庙前，伏祈天地众神来格，列祖列宗来饮尚飨。”
    “并献捷报于宗庙，以慰列祖列宗之盼！”
    翻译过来可能就是：
    祖宗们，看看哪，咱家族有子孙出息了！
    全赖列祖列宗保佑，今天准备了三牲畜果、香楮财帛，小小意思，主要是想献捷报给列祖列宗，还请列祖列宗光临享用。
    禄老先生念完主祭词，便让族长林大榕上前。
    林大榕走到神龛前，从禄老先生手中接过三炷香，点燃后用手扇了下，振振有词：“嗣孙大榕，容禀众位先祖，现有贤嗣孙林翰迎学有所成，中式院试案首，当此良辰，特携贤嗣孙，亲献捷报！”
    说完，他手里持香稍微拜了拜，然后就将香交到林迎手中。
    “二郎，你来上头香吧。”
    “好的，族长。”
    林迎闻言点了点头，倒也不推辞。
    这都是事先商量好的，由他来上头香，然后敬献捷报，完成仪式。
    于是从族长手中接过香后，林迎稍稍定了定神，随即面朝神龛，口中念道：“嗣孙林翰迎，祭精诚招，伏惟尚飨！”
    说完，他伏身拜了拜，就将手中的香插到了香炉中。
    一旁主持仪式的禄老先生见后，微微颔首，走过去将事先准备好的捷报交到了林迎手中，由林迎亲自悬挂到神龛前的架子上。
    然后焚烧手写的祭文和抄录的捷报。
    礼毕。
    林迎又跪下拜了拜。
    之后才轮到其他人，一一给祖宗上香、跪拜祈福。
    等一切都结束，祭献仪式完成。
    接下来就该开席了。
    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之后，众人便坐到位于天井的大桌前，尽情地畅饮起来。
    此时祠堂里共摆了八张大圆桌，各家代表齐聚一堂，便边吃边聊了起来。
    而祠堂外，听到里面响起鞭炮的声音，众人也知道里面的仪式已经完成了，顿时拿起筷子，朝着自己喜爱的菜品伸了过去。
    祠堂内外推杯换盏，一时间热闹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