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增生郁书荣

    拜会完各科老师，又推举了正义堂的“班长”后，天色也已经不早了。一众秀才互相说笑着，便回到居仁斋，各自歇息。
    居仁斋也有就寝纪律，当然除了不能大声喧哗外，也是鼓励学子们发奋用功的，是以也有烛火灯油等物资提供，这些都登记在案，严禁外带。
    一夜无话，躺在房舍中的新秀才们情绪仍旧亢奋，直到深夜了才辗转进入梦乡。
    翌日清晨，天光放晓。
    和煦的阳光照耀黉学屋瓦，也将熟睡的人从梦想中唤醒。
    林迎等人用完早餐，就齐聚学宫的布告栏前。
    此布告栏位于明伦堂前的卧碑旁边，此时已有不少早起的老生围在布告前，对着上面公布的新生入学试卷，不断点评起来。
    “郁兄你看，今年这新科秀才，学识方面普遍都比较好啊，清一色的三等以上卷面评语。”
    一个面容清秀，身着白净衣裳的读书人用扇子抵了抵边上的同伴，随口夸赞着。
    而被他称为“郁兄”的读书人则面无表情，抬头看着位列布告栏最右的一张卷子。
    只见这卷面上的字体端正、整洁，行与行、列与列之间，间距都非常一致，好似印刷得一样，看得人赏心悦目。
    边上还有阅卷人写的“通体顺适”、“提比特佳”的评语。
    “当为一等卷！”
    草草几字朱红落款，则是宋教谕手书的。
    “哇，郁兄，这份卷子不错啊，落笔者在宋教谕那严苛的催考之下居然还能写出这等字来，实在是了不起。”边上的书生又吱吱喳喳起来，听得郁书荣眉头不禁一皱。
    “广平兄，你能否安静一下，让我把卷子看完？”
    郁书荣颇为心烦地道，说完还不忘批评同伴一句：“不过台阁体罢了，整洁有余，趣韵不足，碑碣之文，祝颂之作，犹如太平之方，虽不对症，无妨也！有什么值得称道的。”
    “哦，好吧好吧。”
    于广平耸了耸肩膀，他算是听出来了，他的郁兄对这卷子，更确切地说是对写这卷子的人……意见很大啊。
    竟选择性的遗忘了阅卷人和宋教谕的评语。
    不过想来也可以理解，原本郁书荣是可以晋升廪生的。
    但因名额被新科廪生占了，只能屈居候补，这其中的憋屈，不是亲身经历的话，常人是难以想象的。
    好比原本一年有八万多的额外收入，硬生生给弄没了。你说气不气？
    气当然是气的！但也要想想，给新科秀才中安排一个廪生，也是惯例啊，今年就算没有林迎，也会有其他王迎、周迎什么的去补那个名额，他的郁兄，注定了只能候补喽！
    思绪间，于广平也对着卷子仔细阅读起来。
    因为卷面整洁，他阅读的速度非常快，很快就将文章全部看完了。
    “好！好一个‘提纲挈领’之文，写得真好！”
    他一拍扇子，忍不住夸奖起来，但一想到旁边还有个郁兄在，连忙噤声。
    却见郁书荣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于广平打了一个哈哈，找补道：“郁兄，咱们不看了，不过一篇太平之文罢了，走走，咱们吃饭去。”
    郁书荣面色有些难看，哼了一声，就和于广平慢慢走远了。
    边走，郁书荣嘴里还嘀咕：“确实是篇好文章。”
    “啥？”于广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没事！”
    ……
    “大师兄，刚才那人是不是对你有什么意见啊，话语里似乎多有不平的样子。”
    等郁书荣和于广平两人走后，艾金良小声地对林迎说道。
    原来两人正好站在他们身后，自然将郁书荣和于广平两位书生的对话全都听在了耳中。
    林迎摇摇头，那人他并不认识。
    “哦，你说那个人啊，我知道他是谁。”就在林迎他们困惑时，秋宗关这位居仁斋老大哥不知从哪走了过来，笑呵呵地向林迎他们说道。
    “宗关兄！”林迎和艾金良连忙朝他拱手作礼。
    其余新科秀才一见，也朝老生行了一个后辈礼。
    “哎呀，不必如此客气，我等都是生员，没有高低之分，直接喊我就是了。”
    秋宗关还指望林迎这位廪生能在学业上给予自己方便呢，自然不敢承受林迎的礼，连忙也拱手还礼。
    几人相顾一笑，接着秋宗关徐徐道来：“此人名叫郁书荣，乃城东安乐坊人士，中式前曾在城东社学就读，与我的一个族弟正好是同窗，因而听他说起过。”
    “这郁书荣是前年院试中式的生员，据说从小就聪慧，社学时便表现出众，后来考中了秀才，同样也是排列考前的增生，本以为这次能冲刺一下廪生，结果……”
    结果自然是失败了，廪生名额有限，除了依靠自身实力外，运气的成分也很重要。
    听秋宗关这么一说，林迎立刻明白他为何会对自己充满敌意了。
    敢情是认为自己拦了他的晋升之路。
    真是让人无语。
    “哦对了，说起这郁书荣，还有一则趣闻呢。”
    “什么趣闻？”一旁吕秀才好奇地问。
    秋宗关笑了笑，道：“据说这郁书荣毅力非凡，前年参加县试时，听说是被分配到了厕号……”
    “厕号？”周围其他秀才忍不住一呼。
    虽说被分配到厕号并没有什么好惊奇的，每次考试总有那么几个，但分配到了厕号，却还能一路过关斩将的走下来，却是教人敬佩的。
    也给郁书荣的童子试，增添了几分韵味。
    “是啊，不光是分配到厕号，据说当日还恰逢天气不靖，刮起了强烈的北风，那昏天暗地的，你们想想看茅厕便位于考房的北边，那滋味……”
    “啧啧啧。”其余秀才“津津有味”的听着，忍不住咋舌起来。
    “那后来呢？”
    “哈哈，别急，且听我慢慢道来……”见有那么多新秀才好奇此事，秋宗关压低声音道，“正所谓无巧不成书，据说当日正好有一学子闹了肚子，连续跑了十几趟茅厕，直把那天的滋味抬升了好几倍，可叹郁书荣距离茅厕近啊，面对这污浊之息，乃是首当其冲。”
    林迎听到这，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但却说不出哪里不对劲来。
    “不过郁书荣的毅力也是着实了得，面对如此艰难局面，他依旧沉着应对，最终虽是受了影响导致发挥不畅，但还是凭借顽强的毅力坚持到了最后，那次县试，他惊险涉关，入围府试。”
    “之后那郁书荣表现出彩，获得了府试前列，当年院试，亦表现出色。相传大宗师原是想点他为廪生的，但一查他的县试卷子，得，最后只点了个增广生员的名额。”
    “也是因此，咱们青川县上次院试，并无廪生产生啊。”
    林迎：“……”
    “哎，真是可惜！”
    其余秀才忍不住叹息起来。
    这郁书荣也是着实可怜，一连两次都与廪生失之交臂。
    一步落后，步步落后啊。
    “好了好了，坊间传闻也说完了，真真假假，教人难以辨析，大家还是先看成绩吧。”
    秋宗关说完，一众秀才这才反应过来，对啊，他们是来看成绩的，怎么听起八卦来了？
    于是连忙上前，对着布告栏，找起自己的卷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