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第 45 章

    季家老宅灯火通明,欢声笑语，连续不断。
    季桃踏着暮色回到家里，浑身上下,都提不起什么精神劲。
    宛如生了一场大病。
    家里三层高的大蛋糕只被消灭了一小半,季恒和方如兰看到她,连忙热情招呼，示意她过来吃蛋糕。
    季桃象征性地拿起叉子,吃了两口，然后说吃饱了，直接回了房间。
    她没有选择开灯。
    因此房间里黑洞洞的,即便伸出自己的手指就在眼前,都不能感知到。
    季桃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关上门，走到床头,背靠着床脚坐下。
    她的眼前,是漆黑的一片。
    好像没有任何色彩。
    时钟的指针滴滴答答,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地走动。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门口有敲门声响起。
    一声，一声。
    很轻。
    像是在轻微试探。
    季桃的视线投了过去，手脚活动了下,连站起来都懒得,懒洋洋说：“没关。”
    男人推门而入。
    借了一丝从外边带来的光明,他看清了房内的一切。
    顺便看清了女孩儿平静的容颜，眼里，却暗沉不定。
    “桃桃，你怎么了？”
    儒雅的男人下意识发问，话里不无关心。
    “没事。”
    季桃平静地说,转眼起了身，抱起就放在床头的大娃娃，话里掺了些疏离。
    “爸爸，我要睡觉了。”
    言下之意，就是你快出去吧。
    季恒一怔，接着，暗自苦笑。
    “你是不是跟小家伙坦白过后……”
    女孩的背影明显一滞。
    他见状，更不犹豫，立即追问：“他没有接受你？”
    “没有。”
    季桃声音漠然，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你别问了，真的没事。”
    “我真的……”
    “真的真的，要睡觉了。”
    她再次郑重地强调。
    “真的没什么事就好。”
    季恒表面上看着是放了心，装作语重心长一般道：“记得，如果发生了什么事，一定要记得第一时间跟爸爸说，天大的困难，都有爸爸帮你顶着……”
    “想哭时，也要记得说。”
    “别一个人躲在背后，偷偷地哭鼻子。”
    季桃转了头，歉意地笑了一下。
    “爸爸，对不起。”
    “其实就是天气太热，我心情有点不好……”
    虽然是表面上的掩饰话语。
    但她其实，真的没哭。
    男人连声安慰她完之后退出了房间，房门紧闭，整个房间又重新陷入了黑暗。
    死一般的静寂。
    季桃想。
    她不会哭的。
    她刚才，只是在想。
    盛里沿海，一年四季都很热。
    但是林愿说过，要带她去堆雪人。
    可是他们现在分手了。
    今年冬天，他还会不会带她去堆雪人。
    如果去的话……
    又会去，哪里堆呢？
    2s是盛里市最大的酒吧。
    坐落在辉煌的城市中心，繁华的商业地带，离季家的老宅很近。
    一辆极其罕见的豪车在酒吧门口停下，车前门被急不可耐地推开，男人的长腿被昂贵的西装包裹着，等不及了一般就匆匆落地。
    他的神色中有着按耐不下的戾气，像是终于察觉到了什么端倪，这一回打算连本带利地重新点燃怒火。
    酒吧的门口，霓虹灯牌闪烁，季恒放下了手机。
    他刚才在微信里，给林黎青发了条谢谢的消息。
    也是从林黎青的口中才得知。
    林愿那个小混账，竟然在桃桃的生日当天，十二点都还没过去，就自顾自跑来了酒吧潇洒。
    男人的步伐不算沉稳，浑身也像是卷了一阵火，惊到了身旁不时偷窥他的人群。
    这架势……
    哪里像来酒吧玩的？
    分明就是……找架。
    舞池里人潮涌动，头顶的灯光晃眼，季恒一路拨开人群，在最后的最后，根据林黎青发来的银行卡消费信息，视线准确无误锁定了坐在角落里的那个人。
    他坐在卡座的最后一桌，隔绝人海，褪下校服后换了一身黑，薄唇懒懒散散地，咬着半截将要燃到尽头的烟。
    他的神情很淡，由于灯光，眉眼半遮，嘴角勾着漫不经心的笑意。
    在他望过去的时候，他正好不经意地，慢悠悠地，吐了个烟圈儿。
    一副好不自在的模样。
    季恒差点没被气死。
    他冲过去，话里没了半分平时的好语气。
    “林愿！”
    少年抬眸看他。
    “你不知道桃桃”
    “季总。”
    少年掐灭手中的烟，唇角凉薄，重新掠过淡淡笑意。
    他不紧不慢，喊出了这句。
    既生疏，又客气。
    季恒的心脏，顿时被气到抽抽地疼。
    他迈动脚步，按捺着怒气，朝他走过去。
    说来也好笑。
    在不久之前，他们俩的关系还是完全对调的。
    寻衅。
    与被寻衅。
    季恒走到他面前的座位坐下，夺过他面前加了冰块的酒，一言不发，在一转眼间便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后，满脸的怒容，堪堪消去了几分。
    像是只有这样，他才能心平气和地坐着，和他正常对话。
    “说说吧。”
    “你和桃桃，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少年应他话时的神情很淡，无所谓一般，漫不经心的，“就和平分手了。”
    季恒不信。
    完全不信。
    “没了？”
    “没了。”
    少年懒洋洋地确定。
    季恒怎么可能相信。
    如果连两个小屁孩儿之间的简单关系，他都理不清。
    那也就不用在社会上立足了。
    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还是很大的问题，巨大无比。
    大到不把话说开，就没办法轻易和解的那种。
    “你喜欢她吗？”于是，他单刀直入，迅速而简洁。
    少年没犹豫，带着笑，回答得轻巧。
    似毫不在意。
    “不喜欢。”
    季恒怔住。
    两手的指尖，在不知觉间，微微地收拢。
    酒吧灯光粲然，少年又不甚在意，喊了一声。
    “季总……”
    仿佛如果没有这两个字来提醒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连坐在一起喝酒，坐在一起谈话。
    这样都是，不合适的。
    “季总。”
    少年慢悠悠地说道。
    “如果是结婚的话，她会有一个很好的结婚对象。”
    男人愣住。
    少年又说：“他会对她很好，她也会很喜欢。”
    “总之，他们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话语未完，恍然之间，头顶纷杂的灯光，在不断明灭间定格。
    在季恒的眼中，是看得最清楚的那一刻。
    其实只是眼里，时间的流速在变慢。
    少年黑发，黑眸，肤色冷白，微红的嘴角轻勾。他伸出修长的手，熟练地重新点了只烟，懒散叼在嘴里。
    从始至终，都很冷静。
    他把火机和烟盒放回了桌面，咬着烟嘴，靠在沙发，吊儿郎当地对他说。
    “只是这个人，不能是我。”
    一刹那间，季恒竟然说不出话。
    什么样的应对方法才有效而直接，才是正确。
    一刹那间，他全都不知道了。
    “所以，你到底喜不喜欢？”
    少年的眼中，有半隐去的光芒。
    就像是曾经有很多颗的星星，无比璀璨，无比亮眼。
    但是在某一个瞬间，某一个节点，到了该陨落的时候，就全都陨落了。
    不带迟疑地。
    什么都不剩。
    一点，都不剩。
    他说：“不是不喜欢。”
    只是，当她清醒过来的那一刻。
    当他看到她嘴角沾笑，肆意张扬而又明媚的那一刻。
    忽然之间，他就清晰深刻地意识到了。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理想和现实之间的差距，究竟能有多远。
    就像，他和季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