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华胥引宋凝篇——我咒我自己

    段觉安没有应声，只是看着瘫坐在地上蝼蚁一般的陈宇，冷冷道：“你若真的想赢过我，就努力练习功夫，我随时等着你。”
    丢下这一句话，段觉晴二人相携离去。
    花丛中的沈岸，看着面前这一幕，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
    只他如何，宋凝也已经不在了。
    段觉晴也根本不在乎。
    段觉晴看着一旁乖顺但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莫近的少年，好笑地拍拍他的胳膊，“好了，别生气了，如今说开了，陈宇再也不会”
    少年猛地抬头看向她，眸光锐利。
    段觉晴有些心虚地摸摸鼻子。
    “阿安。我知道是我不对，但我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段觉晴好笑道，“你也知道”
    段觉安抿了抿唇角，垂首道：“是我想差了，是我不好。是我还不够强，才导致姐姐被人欺辱。”
    欺辱，倒谈不上。
    毕竟替身梗也挺恶心人的。
    除了宋岩，再没人知晓自己便是宋凝。
    段觉晴知晓他的性格，不再提及这件事，从善如流地点点头，“陈宇也是个可怜人，许是我与宋凝长的太像了，他才会如此，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今天你挫败他，估计以后有得缠了。”
    少年闻言，眼底闪过一抹厌恶之色，转瞬即逝。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似乎不愿再多说。
    他们二人边走边聊着，很快便走出了院落。
    “阿安。”段觉晴突然喊住他。
    少年回头看她。
    段觉晴看着眼前的少年，眼眶微红：“这几年，你一定也过的很辛苦吧。”
    少年沉默片刻，忽然露出一丝笑容，道：“不辛苦，只要能保护姐姐，再辛苦都是值得的。”
    段觉晴看着他坚毅果决的面孔，心情渐渐平缓下来，“是啊，只有变强，命运才能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能在乱世中立足。”
    段觉晴沉默片刻之后，轻声道：“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你很懂事，也很勇敢。可你要明白，你现在是阿姐的希望，不管你心中怨怼多重，千万不能做傻事。”
    段觉晴仔细地观察着他的神情。
    少年的神色坦荡，眼底也不带丝毫的怨毒之气，仿佛只是个普通的少年。
    “你记住，我永远是你的阿姐。”
    段觉晴直觉有些不对，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只当是自己多想了。
    段觉安心里纷纷扰扰一堆杂念，只一个念头，从未变过。
    他只做姐姐唯一的弟弟便好。
    陈宇不配。
    那个肮脏目光的陌生男子更是不配。
    他还不够强，还需要更强。
    自婚宴一别，段觉晴窝在将军府里好几天。
    休沐日，难得的好天气，段觉晴看时间还早，便去济善堂转了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好苗子。
    “这仗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诸侯国间纷争不断。”
    段觉晴想着自己大概是活不到见证奇迹的时候到了。
    只可惜，千万别咒自己，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
    这几年相安无事，段觉晴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需要被人刺杀的理由。
    “阿姐。”段觉晴回头看向少年的方向，冷不丁胸膛被一个孩童刺穿。
    只那明显只是孩童模样的侏儒，童真残忍的笑仿佛纹刻在他脸上，充满嘲弄。
    也令段觉晴惊骇欲死。
    这年头，炮灰也值得被人刺杀？
    长着相像的脸，双手被废的弱女子有什么刺杀价值啊？
    段觉晴很想问问他。
    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派来的垃圾杀手？
    段觉晴瞳孔骤缩，不可置信地瞪着侏儒，张大了嘴，却说不出话。
    侏儒将匕首拔出来，朝她扬起嘴角，“阿姐。”
    说罢，他纵身跃入树林之中，消失不见。
    狗逼东西，是在嘲讽对吧。
    她好好的招谁惹谁了啊。
    远离贱男人，突然莫名其妙被捅。
    段觉晴呆呆地站在原地，脑海空白一片。
    “阿姐……”
    耳畔传来少年焦急的呼唤声，只是有些飘远。
    真切不可闻。
    段觉晴的视线涣散，身体僵硬了许久，直到少年伸手抱住了她。
    “阿姐，我回来了，不用怕。”
    他的语调清晰柔软，宛如幼猫的爪子，挠着人心尖，却带着股暖流，滋养着枯寂的心房。
    那些黑暗与恐惧终于被驱散，段觉晴慢慢睁大眼睛，看向这张熟悉的脸庞。
    “小安……”她颤声喊道。
    少年笑起来时，嘴角微扬，眉目间透着股温润干净，令人无比放松，“嗯，是我。”
    他将她轻轻拥紧。
    段觉晴的喉咙发干，眼眶酸涩起来。
    过了好几秒钟，她轻轻应了一声，伸手想要摸摸他的脸庞。
    只痛的厉害，终究作罢，“小安，你听我说”
    “阿姐……”
    “嗯？”
    “别走。”
    段觉晴没法应他了，这几年是她筹谋来的。
    开心自由欢乐。
    没有什么遗憾的。
    要说遗憾，大概也就是真的见不到海清河晏，天下太平的那一天了。
    宋凝没做到。
    宋岩没做到。
    但她希望段觉安可以活着看到那一天，“小安。”
    段觉晴的视线涣散，身体僵硬了许久，直到少年伸手抱住了她。
    段觉晴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少年，那张脸上已经青涩稚嫩的胡茬隐约冒出来个头，黑色头发乱糟糟的，但依稀还是记忆中那副温顺的模样——那个总是叫她阿姐的少年。
    她忽然就哭了。
    泪水滚烫而湿热，像是打翻了的油壶，汹涌而至。
    瞬间涌遍全身，灼伤肌肤，疼的撕心裂肺。
    “小安……”
    “阿姐不要走，留在这儿吧，我陪你。”他低声哀求着，眼神中满是惶惑。
    她不知该怎么办，不敢去触碰，也不想让他察觉自己情绪失控。
    少年似乎是意识到了，他抬手拭掉她的泪珠。
    冰凉的泪水浸润他的掌心，他的动作略显迟缓，却又十分轻柔。
    仿佛生怕稍稍一重，便会弄碎了她。
    “阿姐，别哭……”
    段觉晴闭上了双眼。
    她没法再继续装坚强。
    哪怕她再冷静理智，此刻她也只是个脆弱敏感的女子。
    最后，他把段觉晴抱得更紧了，仿佛这具瘦弱的躯壳已经承担不了他的重量：“阿姐，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也不和别人打架了，阿姐，你别走好吗？我真的错了，我只想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