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三尺白绫

    是桂花糖糕。
    居然是桂花糖糕。
    高崇看了许久，才渐渐缓过来，认清了这就是桂花糖糕的事实。
    不似厨房的风格，这次的桂花糖糕被切成了菱形，上面放了一整朵新鲜的桂花，小小的，很可爱。
    自从娘亲去世，他再没吃过桂花糖糕。家里也从来不让做，因为他的抗拒。
    他们做的，不是娘亲的桂花糖糕，他只爱娘亲做的。娘亲会把糖糕切成菱形，用一整朵可爱的桂花摆在上面做装饰，就像，面前这盘。
    高崇小口吃着，小心品尝着。感觉味道很奇异。诡异的甜，诡异的有各种乱七八糟的不应该出现的味道，但是诡异的，这个口感，这个松软的程度，那么像自己小时候吃的娘亲做的桂花糖糕。
    如果不乱加东西，应该很好吃吧，就像娘亲做的一样。自从娘亲去世，再也没有人能做出这种口感的桂花糖糕了。
    此时，如果袁可能读懂高崇心中所想，大概更无语吧。
    袁可：...古有伯乐识千里马、盲人摸大象，今有味蕾选择性失聪的高崇吃桂花糖糕...都这么“面目全非”了还能尝出来口感，哪门子口感啊喂！
    高崇品尝了两块一抬头，刚好和还愤愤看着他的“沈梦纤”对视了。
    袁可吓得一咳，赶紧咬了一块面前的桃酥，额...不太好吃，不够甜。高崇不会就是因为在高家没吃过好吃的点心，才这么喜欢这个“糖衣炮弹”的吧？
    高崇看着她不自然的动作，心下了然，真的是她。
    家里的厨房是不敢再做的。只有她。
    “福子”高崇低声叫过身边等待吩咐的男佣。这个福子跟了他多年，同他一起长大，既是他贴身的佣人，也是高家数一数二的刺探高手。
    “少爷，有什么吩咐”
    “去给我好好查查这个沈梦纤”
    “是”
    ......
    袁可此时还沉浸在对高崇异于常人的味觉的诧异，还有自己忙活了半天给人家做了一顿“美食”的冤种情绪里，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不止“偷鸡不成”了，还蚀了把米。这下沈家人防范也没用了，她自己先引人怀疑了。
    袁可正在哭丧着脸发呆，听见高崇一声“这个，你做的吧？”，抬眼看去，他的目光不同往常，带着点危险的意味。
    高扬程跟着看过去，发现弟弟盘子里是桂花糖糕，也吓了一跳。自从母亲去后，弟弟再不吃这个点心了，他小时候那么喜欢...
    “娘亲~我想吃桂花糖糕”小高崇细细的、还没变声的幼儿音仿佛还在他耳边。
    那时候他也还是个少年，在母亲的呵护下茁壮成长着。这一切都应该那么幸福和毫无波澜，直到——
    高扬程还记得，那是一个燥热的午后。
    知了百无聊赖地在树荫里叫着，地面上好像蒸笼底下的火苗一样。可即使那么热，他还是愉快地带着小小的高崇在亭子里开心地追逐，折漂亮的纸鹤，两个人叽叽喳喳的，全然不顾来势汹汹的高温。
    啪地一声，合屋的茶杯骤然摔碎，一个女人发出尖锐而变形了的嗓音，曲曲折折拐进了高扬程的耳朵里，他那时还不敢相信这是娘亲的声音，并没有在意。
    直到当天晚上，他领着高崇去请娘亲的安，高崇蹦蹦跳跳走在前面，他则是面带微笑跟着。
    “娘亲！——”只见弟弟刚推开门，惊吓地大叫了一声。他的心开始慌乱，猛然忆起了他下午不甚在意的那声凄厉地喊叫。他仿佛行尸走肉般，走向屋内，看见当时还不到桌子高的弟弟，围着娘亲的尸身，紧攥着娘亲的裙摆，嚎啕大哭着。
    三尺白绫，娘亲的生命，就这样结束了，也带走了他们兄弟俩无忧无虑的童年时代。